朱齡石瞪大自己佈滿血污的眼睛。
“你怎麼來了?”
毛德祖嘿嘿一笑:“陛下讓我來的!”
陛下?
自己果然已經死了嗎?現在看到的都是劉裕的鬼兵……
等等,陛下!
朱齡石突然意識到毛德祖說的陛下是劉義真。
他整個人亦是振奮起來:“你是說陛下已經從河北趕到關中了?”
“那還有假?”
毛德祖接過朱齡石的大刀,將他一條猿臂繞過脖子架在身上:“先撤吧。這些關中的小崽子可能軍紀還不如先帝的那些老卒,但並不是軟蛋。有我們這些關中府軍擋在前面,撤離的時間還是有的!”
我們?
朱齡石挑了挑眉:“你不是滎陽人嗎?怎麼現在成了關中人了?”
毛德祖:“……”
現在這個時候你還能關注到這些絲毫沒有意義的細節?
將帥之才,恐怖如斯?
朱齡石又不放心的問道:“現在我們撤了,這蕭關可就沒人了。蕭關一失守,關中就危險了。”
“後面的回中道!”
“陛下和謝侍中已經在後面完成十面埋伏,赫連勃勃若是敢進到關中,立即便是甕中捉鱉的局面!”
回中道……
朱齡石盤算着這場戰役的可行性。
似乎……有些冒險。
不過朱齡石想的很開,打仗,哪有不冒險的事。
即便是劉裕,也不敢在每場戰役前說自己一定能勝利。
打仗,勝率只要有五成就能打!
哪怕準備的再妥當,一顆隕石、一場狂風、一把大火,就能輕易的改變戰場的局勢。思考太多,反而會成了自己的掣肘。
況且有謝晦在,應該不會出太大紕漏。
朱齡石終於是倒在了毛德祖身上,心頭那股憋着的勁也是散了過去。
毛德祖拍拍朱齡石的手臂,就攙扶着他走下城牆。
只不過毛德祖腦中陷入了胡思亂想:
“我這也算是把朱齡石從死人堆裏救出來了吧?”
“只要不出意外,老夫肯定是死在朱齡石前面的。”
“到時候他會不會看在今天這事的份上向陛下給我討個諡號什麼的?”
應該可以!
自己死後的地位,大致是穩了!
想到這,毛德祖走路的步伐變得更加輕快,惹得朱齡石舊部豔羨不已:
“看不出來毛老將軍和朱將軍關係這麼好。”
“是啊,毛老將軍還是個忠厚人啊。”
“……”
毛德祖率領的關中府軍及時趕到後頂住了赫連勃勃的進攻,並且在當晚也祕密撤離,將一整座空的蕭關留給了赫連勃勃。
“宋軍撤了……”
赫連勃勃有些納悶。
他看得出來蕭關守將朱齡石這幾天完全就是抱着拼光最後一個士卒的心態在和他硬磨,怎麼就撤退的這麼突然?
莫不是有援軍到了?
隨即赫連勃勃就搖搖頭。
不可能!
宋軍的動作絕對沒那麼快。
只是殺了拓跋嗣,又不是殲滅了北魏的主力。況且劉宋在河北建立統治難道不需要時間?
別看赫連勃勃在蕭關外攻城的時候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其實他比誰都急。
現在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打下關中,他纔有資本繼續和劉宋抵抗。
“大單于,這些人呢?是現在就遣返回去還是就這麼仍在這裏?”
赫連勃勃還在思索宋軍撤兵的意圖,就有人帶着嫌棄與厭惡來找到赫連勃勃。
他問的自然是那些僕從軍。
帶着這些行軍速度極慢的僕從軍讓一向來去如風的匈奴人十分不爽。
更何況還要給這些僕從軍攜帶糧食,這更是胡夏史上的頭一遭。
他們更多的還是走到哪搶到哪,何時有後勤補給一說?
就算有,也是隨軍攜帶着的諸多牛羊,這些牲畜趕起路來也不滿。
現在卻要用笨重的大車帶着糧食在後面,有不少看管糧草的匈奴騎兵抱怨的嘴皮子都厚實了不少。
反正沒人想帶着這些僕從軍。
即便這些僕從軍在攻打蕭關時出力頗多,他們還是看不上這些髒兮兮的傢伙。
“帶着他們。”
“嗯……啊?”
“帶着他們。”
赫連勃勃這次吐字更加清晰。
“讓這些人走到前面,我軍跟在這些人身後,慢慢進入關中。”
這回匈奴將領懂了。
“大單于是怕宋軍有埋伏?”
“嗯。”
赫連勃勃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讓他們走在前面,就算有什麼意外也能拖延一二。”
“速度慢些就慢些好了,進了中原,就要有中原的規矩。”
赫連勃勃身爲胡夏之主,想的卻是更遠。
尤其是拓跋嗣這次的身死給他帶來頗多的感觸。
鮮卑族的人數可比匈奴多多了。
但是拓跋嗣靠着以鮮卑族爲主的大軍卻依然難以抵擋宋軍,落得個被圍自刎的下場。
想要對付兩千萬人口……
不!現在是三千萬乃至四千萬人口的劉宋,單憑匈奴人是不夠的。
還是要靠漢人!
赫連勃勃已是決定,等打下關中後,一定要改變對漢人的統治方式。
只是苦力勞作,未免有些浪費。
想到這,赫連勃勃突然下令,宰殺三百隻羊供那些僕從軍加餐。
這讓一直喫着米糠野菜的僕從軍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舌尖觸碰到肉湯,真的將那塊帶着油膘的羊肉喫到肚中的時候,他們才確信不是做夢。甚至還有一些百姓對着虐待他們的匈奴人磕頭感恩。
胡夏太子赫連璝看到這一幕也是若有所思。
“太子,你以後不可一昧的打打殺殺。”
“就如今天這樣,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赫連勃勃給赫連璝隨手上完一課後就下令全軍在蕭關休息,同時安排斥候深入蕭關腹地去查看。
等斥候再三確認後面的路確實安全後,赫連勃勃才命大軍前進。
只是這次,是諸多僕從軍走在最前方,胡夏主力騎兵卻是慢悠悠的跟在這些人後面。
這般龜速讓胡夏的匈奴騎兵極爲不適應,明明是一天就能奔襲出去的道路卻磨蹭了好幾天。
而赫連勃勃對這些牢騷全都放在耳後,不予理會。
“在這裏我輸了一次,就絕對不能再輸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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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