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屠狗 >第一百一十章 二爺的刀意 再賀堂主孤獨劇毒
    羊泉子是積年的老魔頭,陰謀算計信手拈來、近乎本能,一時間未及深思,就故作驚怒之狀,說了那麼一句既示敵以弱又暗含威脅的話,以驕劉屠狗之心,權做緩兵之計。

    他本也沒指望單憑一句話就能息事寧人,只是想着能讓這位黑鴉都統心有顧忌,失掉方纔悍不畏死的銳氣,可以讓自家輾轉騰挪,後續自然有千般手段慢慢炮製,教這後生小輩知道何爲高山之高、神通之妙。

    此刻見自家一句話出口,換來的卻是猛虎更爲兇狠決絕的撲擊,忽就反應過來,卻是悔之晚矣。

    他心知劉屠狗少年意氣,最是受不得激,自己的言語落在對方耳中,不僅會被視爲挑釁,更顯得自家心生怯意,色厲而內荏,氣勢上便先輸了一分。

    砰

    又是一次兩敗俱傷的碰撞。

    羊泉子心中不由得大罵:“混不吝的夯貨,難怪敢蚍蜉撼樹,去撩撥魯絕哀那老牛鼻子。”

    他見過當日劉屠狗硬抗刀氣長河,知道此子正是朝氣蓬勃、銳不可當的時候,一如二百年前與他同代的那幾個人,甚至也包括當年的自己在內,都是如日初生、英姿勃發,修行破境如同飲水,遇大敵即摧伏之,絕不可以常理度之。

    真正比武決死,哪怕自家境界修爲比夜祭那晚倉促提境之時強出太多,運用之妙、爭鬥經驗更絕非劉屠狗這等後輩可比,卻也未必就能穩操勝券,更別提還有鎮獄侯等諸多變數了。

    羊泉子深知自己的行蹤雖極隱祕,知道的人極少,卻必定瞞不過詔獄,劉屠狗找上門來是早晚的事。

    是以他籌謀揣摩良久,對劉屠狗的性情和往日行事早已知之甚深,方與汝南王合謀,定下這靈感死鬥之局,既可揚長避短、儘量減少變數,更能在事後堵住各方的悠悠之口,有汝南王和公西小白作宗師死斗的見證人,即便是吳礙也無法再在明面上追究。

    哪怕仍有些許後患,待他重回神通境界,也就盡數煙消雲散了。

    只可惜劉屠狗還沒進京就因爲硬抗魯絕哀而重傷,一直閉門不出,唯一一次入城,又與蘭陵王和孟門攪在一起,實在難以下手。

    否則,哪怕劉屠狗不主動登門,羊泉子也定要找個機會,拉上汝南王與這位黑鴉都統來一出道左相逢,鬧他個滿城皆知,於衆目睽睽之下一決生死。

    誰能想到,大朝會剛散,汝南王前腳纔回府沒多久,劉屠狗後腳就殺上門來,着實讓羊泉子有些措手不及。

    幸而公西小白也一同登門,作爲見證人,公西氏少主的分量勉強夠格,總算省下許多麻煩,不至於落人口實。

    羊泉子算計無差,三言兩語便將劉屠狗引入彀中,本擬只需費上一番手腳,便可將這個新生的神通種子吞噬,真正東山再起。

    誰知棋差一招,吳礙不聲不響地落子在先,這劉屠狗又是烈火一般的性情,轉眼間兩人竟是真的陷入了硬碰硬、傷換傷的死鬥之局。

    再次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羊泉子心中再無僥倖,聲音也變得平靜,無半點喜怒在其中,嘆息道:“後生可畏啊”

    白骨鬼爪綠焰大熾,猛地一攥拳,將受損最重的五指指尖藏入掌中,隨即更是主動迎着居高臨下再次撲來的猛虎,逆衝而上

    這一拳堪稱推枯拉朽,先是將猛虎的一隻前爪打得粉碎,繼而餘勢未衰,極爲兇殘地自猛虎頷下貫入,直透入腦,與大佛狠狠拼了一記。

    碰撞的餘波之下,猛虎轟地炸開,化作漫天的光雨,飄然下落。

    唯有一尊大佛盤坐,亙古永恆、萬劫不磨的意境彌散開來,不知源自何處的鎖鏈嘩嘩作響,定住了震盪不休的虛空,也定住了猛虎化作的光雨。

    反觀羊泉子,一道巨大的裂紋在拳背上蔓延開來,亦是受創甚劇,令人觸目驚心。

    “好一個現在法身不愧是曾經的佛前護法大悲僧。傳言吳礙入世,不惜成爲天子鷹犬,招惹下無邊因果,正是要一舉貫通三世法身,成就佛門前所未有的天人之境如今看來,傳言未必只是傳言。”

    羊泉子說罷,不等猛虎恢復形體,又是一拳飛出,直擊大佛額頭。

    拳風過處,不少光點隨之熄滅,化爲虛無。

    更多的光點則順勢向後飄飛,環繞在大佛周圍,越聚越多,形如一條光帶。

    嗤嗤

    骨拳尚未觸及大佛,已被光帶所阻,發出劇烈的摩擦聲響。

    這條看似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光帶,竟比先前的猛虎還要堅韌,大出羊泉子的意料之外。

    被這光帶略微一阻,纏繞在大佛身上的鎖鏈陡然復甦,散發出

    捆縛一切的意境,向着骨爪延伸而來。

    骨爪倏然後退,暫避鋒芒。

    畢竟以劉屠狗的猛虎爲緩衝,打一個時間差,慢慢消磨反應遲鈍的吳礙神意是一回事,主動尋釁,與真正復甦的神通真意硬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見沒了威脅,寄身於劉屠狗靈感之中的大佛並不追擊,鎖鏈隨之再次沉寂。

    直到此時,羊泉子才猛然間發現,那由光雨匯聚而成的,哪裏是什麼光帶,分明是一柄刀的刀身

    只因這柄刀太過巨大,甚至遠遠超過大佛和骨拳,以至於光點顯得有些稀薄,方纔竟然沒能一眼認出。

    此刻凝神看去,只見這柄刀橫亙萬里、血氣滔天,既有先前那株靈根的璀璨純粹,又如那頭猛虎一般兇戾不可一世。

    這下,便連羊泉子這等見多識廣的老魔也是大喫一驚:“靈根、猛虎竟都是變化,這柄屠刀纔是根本這是何等亂七八糟、卻又何等可怕的靈感天意垂青,竟能偏心到這個地步”

    他驚疑之間,就見屠刀又起變化,刀身驟然縮小,不再追求大而無當的形體,反而極爲凝聚,與骨拳相當。

    刀身澄澈如秋水,泛着淡青色,殺氣縱橫,遠超先前,只是看一眼便讓羊泉子生出鋒銳透骨的錯覺。

    大佛則如鏡中花一般,映在澄澈的刀身上,只留下鎖鏈連通內外,密密麻麻地纏繞在刀身上,既是鎮壓,也是磨礪。

    “難怪方纔擊打刀身,竟能引得這鎖鏈主動復甦。瘋子都是瘋子這等殘酷兇險的法門,當真是聞所未聞。區區靈感,就不怕不堪重負,被神通真意纏死、壓垮麼”

    眼見得劉屠狗圖窮匕見,使出了全力,而自己已隱隱落在了下風。如此下去,恐怕只有兩敗俱傷甚至敗亡一途。

    至於到底是劉屠狗先撐不住吳礙的神意,還是自己的靈感先被打滅所謂拳怕少壯,起碼在靈感境界仍是如此,羊泉子心中再無半點僥倖。

    胸中的不甘如烈火灼燒,他不由得恨聲道:“吳礙賊禿,欺人太甚老夫在此立誓,倘若今日不死,定教你佛門傾頹、道統無人”

    他原本不過是一時氣憤,隨口發出這幾乎永世無法完成的誓願。

    誰知這在心湖之中,又是最爲兇險純粹的靈感死鬥之時,任何一個念頭都是純潔無瑕、映照本心,與外面有着本質不同。

    這等本心大誓一出,骨拳綠焰立時便如火上澆油,呼的一下猛然竄起,滔天綠焰將大半虛空侵染。

    噼裏啪啦的火焰燃燒之聲中,骨拳上的裂縫盡數癒合,不可計數的赤紅色羊角鬼面一瞬間就被煉化,但見骨質溫潤,毫無瑕疵,竟生出聖潔之意。

    羊泉子心意靈感之中二百餘年都無法去除的雜質塵垢被灼燒大半,如迴光返照一般,隱隱再現一位神通大宗師圓融純淨的心靈境界。

    這是誰都不曾料到的異變,天地大道、玄妙無方,老魔頭竟於不可能之境地,再度上窺神通之境,當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原來如此”

    羊泉子既喜悅,又懊悔:“心中但存勇猛精進之心,一旦入得此棋局,不論正邪善惡,自有氣運加身可笑老夫苟延殘喘二百年,本以爲深諳篡奪吞噬之道,當真是坐井觀天、貽笑大方了”

    “擇日不如撞日,老夫欲踐此大願,便從今日始”

    骨拳忽的一下返璞歸真,連瀰漫虛空的綠焰都盡數收斂,整隻拳頭變得晶瑩碧綠,宛如翡翠。

    接着,輕飄飄的一拳飛向屠滅刀,不帶半點威勢。

    虛空卻隨之劇烈震動起來,骨拳所過之處,碎裂之聲不絕於耳,立成一片混沌。

    眼見得羊泉子來勢洶洶,劉屠狗身處生死之間,胸中卻是快意已極,大笑一聲:“妙哉”

    因着靈感交鋒的緣故,羊泉子沉痾盡去、再度向着神通境界昇華的感悟,他同樣領略了幾分。

    屠滅刀一橫,但見刀光璀璨

    人道神通之威不可敵,我刀自向神通去

    赫連明河曾對劉屠狗說:“世上事可再一再二,若是再三再四便要過猶不及,我的第三刀,只用在分生死之時。”

    劉屠狗原本也有三刀,然而自當日硬抗魯絕哀一刀之後,便只剩下了一刀。

    這一刀,叫山崩也可,叫大河登岸也罷,實則刀招本無名姓,只看刀意如何。

    二爺的刀意很簡單。

    這一刀,殺善惡、了恩仇、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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