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王氏一路往這面小跑過來,後面是一瘸一拐的大兒子。
她這個大兒子,彷彿是有些墨水在肚子裏的,小時候也在將軍府的私塾裏念過幾天書,只可惜得罪了不知道是將軍府那個旁支的孩子,被人家家丁給打傷了腿。
他父親也因此,從主家被攆了出來,到莊子上過活,一家人已經在這裏住了十多年了。
他兒子好歹算是在張王氏眼看着就撞到林晚晚身上的時候,拉住了她:“娘!你別鬧了!趕緊回家吧。”
“回家?回什麼家!”張王氏頓時吵嚷起來,惹得周圍幾家都伸着脖子往這面看。
見有人圍觀,她越發來了興致:“昨日說的好好的,把你家那白丫頭給我兒做媳婦,眼瞅不見,昨日不到黑就跑了。”
“你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廟嗎你!”張王氏的手指幾乎要戳到了林晚晚的鼻尖上:“有本事,你把房子也揹着跑了!”
打聽見她的聲兒,林晚晚就猜出是這麼回事來了,她往後退了一步,和麪前的撒潑的張王氏拉開距離:“嬸子聲音這麼大,我以爲有多大的本事,怎麼送上門的兒媳婦,還讓跑了呢?”
林晚晚這冷嘲熱諷的語氣,讓張王氏更加下不了臺:“這都什麼人家啊!先是偷東西,後又言而無信,是瞧着我們當家的不在這裏,好欺負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那不能夠!今天你不讓我帶走姓白的,咱們沒完!”
林晚晚被她吵的頭疼,可也只能認命,誰讓昨天把白青青推出去的人是她呢,到頭來,這些爛攤子,只能自己來收拾。
她回身打開門,勾了勾手掌,叫張王氏進來。
白青青原是抱着小女孩兒在院子裏的,見林晚晚叫張王氏進來,嚇得躲到了屋子裏,秦姨娘聽見聲音也出來了,抱着肩膀和張王氏對罵:“我女兒是將軍府的千金,就是鳳凰落了架,你那殘廢兒子也高攀不起!想娶我女兒,瞎了心的!”
“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秦姨娘還當自己在將軍府呢?”張王氏哼了一聲,全然不把秦姨娘當回事兒:“就你家這一分嫁妝都沒有,我能讓她進門都是看在主家的份兒上了,你別不識好歹!”
“嫁妝?你那兒子你也好意思要嫁妝?撒泡尿照照……”
林晚晚順手抄起地上的一個鐵桶,“鐺”的一聲砸到了院子裏一塊大石頭上,聲音震耳欲聾。
好在之後,院子裏就清淨了。
她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轉了轉,見沒人在說話了,推開了柴房的門。
門裏面,血腥味瀰漫出來,春菱直挺挺躺在木板上,血流了一地。
“看見了嗎?”林晚晚問張王氏:“白三爺的妾,昨兒剛來人就沒了,人、頭七還沒過,白三爺也是三日前沒的,論理合該有三年的孝,你若逼着白家嫁人,咱們就去官府理論理論。”
張王氏眨了眨眼,沒有了動靜。
昨日林晚晚說找官府的時候,她削尖了腦袋要去,而今天,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搭話了。
“那我的那棗子怎麼算!”張王氏不甘心,有提起棗子的事兒,但人已經被兒子拉的很遠了,不一會兒,就沒有了動靜。
林晚晚、重新把門關上,低頭去看那個水桶,下面已經被砸出個坑來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秦姨娘對於林晚晚給解圍這個舉動,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掉頭回去了,林晚晚也沒有留意她,打開門往鎮子上去。
雖然現在夜晚很涼,但白日陽光充足,春菱的事情耽擱的久,只怕屍身腐爛,在這個年代會引起瘟疫,到時候首先遭殃的就是他們一家,所以解決春菱的後事,是她現在的重中之重了。
走到莊子口,林晚晚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着跟出來的勝哥兒:“你回去吧,我不會丟下你跑了的。”
勝哥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
如果不是去置辦春菱的後事,林晚晚不拘幹什麼,也都帶着他了,可這件事,她覺得小孩子參與的越少越好。
她擔心會給勝哥兒留下心裏陰影。
“你如果不聽我的話,就沒有飯喫。”林晚晚彎下身,用恐嚇白青青那一招對付勝哥。
可勝哥,似乎並不喫這一套:“我母親說了,讓我跟着你。”
他又重複了這樣一句話,林晚晚翻了個白眼,有一種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挫敗。
不過,她能夠感受到,勝哥兒其實是很害怕她的,看着她的眼神,總是驚恐萬分,但就算是這麼害怕,也絲毫不影響他聽他媽媽的遺言,寸步不離的跟着自己。
也許,這是春菱留給這孩子的最後一句話吧。
林晚晚掉頭往外走:“那你就跟住了,別走丟了。”
“好。”勝哥兒遠遠的應了一聲,然後噠噠噠的跑了過來,拉住了林晚晚的衣角。
出了莊子,還要走半個時辰才能到鎮子裏,林晚晚憑藉記憶,好歹算是沒有迷路。
鎮子裏比莊子熱鬧了很多,也能看到一些商販和酒樓,時不時的有些叫賣聲,周圍東西琳琅滿目,別說勝哥兒,就連林晚晚都看的有些走神。
不過她一低頭,發現勝哥好像對這些東西都沒什麼興趣,林晚晚有些奇怪,指了指不遠處的糖人兒:“你不喜歡這些嗎?”
“喜歡。”勝哥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可是買不起,不看,就不想要了。”
這話說的林晚晚心疼,只可惜她也沒有什麼銀錢,所以四下看了一圈,林晚晚的目光,落在了巷子拐角的一處當鋪上。
那當鋪看着很老舊,來往也沒有什麼人,在這條街上顯得很冷清,林晚晚拉着勝哥兒走進去,當鋪裏的掌櫃的見了,先揮了揮手。
“出去出去,沒有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