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你們兩個鬧了三爺！”林晚晚指了指勝哥兒和念兒，有三爺在，勝哥兒也不怕林晚晚了，他和念兒兩個人都躲在三爺的身後，衝林晚晚做鬼臉。
等到了沒有人的地方，肯定要打一頓這兩個娃娃才解氣。
林晚晚哀嘆了一聲，撩起裙襬，矮下身來，接過一個紅薯，用手指戳了戳，燙的甩了甩手。
“我這個差不多了。”白三爺又拿出一個，紅薯已經被烤的冒出些紅油來，香味撲鼻，他手邊有幾張寫字用的紙，用來包起紅薯，遞給晚晚：“夫人嚐嚐？”
勝哥兒的眼睛跟着紅薯，一起到了母親身上，撅了噘嘴，轉過頭只能繼續看爐子裏的。
林晚晚的臉被爐火映的通紅：“勝哥兒餓了，先給勝哥兒吧。”
“餓一頓餓不死的。”白三爺像是根本不在意，隨口回答了一句，手並沒有挪開：“倒是你，一天也沒喫什麼東西，得喫兩口才行。”
林晚晚總是說不過他，只好接過來，擺開一半，想遞給勝哥兒，但看着這位三爺在這裏忙活了這麼久，覺得也不合適，就遞給了三爺。
沒想到他並沒有推脫，接過來咬了一口，笑了起來：“還真挺甜的。”
勝哥兒瞧着這兩個人，心裏覺得實在是有些過分了，用手指在下面戳了一下念兒，念兒哼唧了一聲：“娘，我餓！”
念兒是林晚晚手心裏的寶貝，自然聽不得這話，剛想把手裏的遞過去，白三爺已經先一步給了念兒，念兒心滿意足的抱着啃了起來。
轉眼第二個也好了，林晚晚遞給勝哥兒，讓他回房間喫，喫完了早些睡覺，明日還要上課的。
勝哥兒很有眼力見，準備帶着念兒一起走，可念兒纏着林晚晚，死活也不出去，林晚晚也就把她抱在了懷裏。
這樣也好，若是有人撞見，身邊有個孩子，也好說話的。
念兒今日和三才瘋的狠了，喫飽了窩在林晚晚的懷裏沉沉的睡去，白三爺一面翻弄着着紅薯，一面問道：“你今日在秦姨娘房裏說的話，只是規勸她？還是真的這麼想？”
林晚晚往爐子里加了一根柴：“我確是這麼想的，生在亂世不容易，能爲亂世做了結的人，更不容易。”
白三爺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想不到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高闊的眼界。
不過，他有一個更想知道的問題等着林晚晚：“你不恨他嗎？”
“恨什麼？”林晚晚反問：“我有什麼資格恨他？他是去打仗，上的是戰場，刀劍無眼，生死都是常事，十三州多少兵馬？人人都死得，怎麼偏他死不得？”
一提起白璟辰，林晚晚總是能想到自己隨軍團在前線時，每每一場戰役結束，屍橫遍野的場景，這些年她致力於改造人類基因，就是爲了讓人類更加強大。
這才叫和平。
白璟辰看着她，只覺得她平靜的目光之下，是洶涌而來的感懷和不安：“他讓你落到了這個地步……”
“錯的不是他。”林晚晚垂下眼睛，看向了懷裏的念兒：“錯的是那些在他死後還不放過他，恨不得在他屍骨上砍一刀的自己人。”
她搖了搖頭，剩下的話全部咽在了肚子裏，不忍心說出來。
白三爺知道，如今四下無人，她大可以將滿心的苦楚傾訴出來，可她沒有，在她心裏，那麼堅定的肯定着自己所有的行爲。
她真的是林相的女兒嗎？白璟辰再一次開始懷疑了起來，她若非真的經歷過戰爭，應該說不出這些話來，更何況林相能教出這樣的女兒？
若是能，他也不至於當初在前線的時候，屢遭掣肘，最後不得不想出這麼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來。
“我不喜歡打仗。”林晚晚並不知道自己的話讓白三爺多受震動，只是這麼久了，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情，難免話就多了些：“更不喜歡那些朝堂之術，所以能躲到這裏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當初的林晚晚在面對當局時，被幾方勢利挾制在中間，那種日子她過夠了，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帶着念兒和勝哥兒，安穩度日罷了。
不喜歡打仗，不喜歡朝堂之術，這兩句話真的說在了白三爺的心裏，他和林晚晚簡直一模一樣，也正如她所說，如果能就這樣躲在這裏，那真的很不錯了。
他心念一動，鬼使神差的問道：“既然三將軍已經沒了，你沒有想過，在尋一戶人家嗎？”
“你是說改嫁？”白三爺說的委婉，林晚晚卻覺得沒什麼，她把懷裏酣睡的念兒往前送了送：“你瞧瞧我，又是婆母，又是小姑，如今還有兩個孩子，什麼樣的人家，敢與我過日子呢？”
想起今天白日裏，自己身手打秦姨娘的事情，林晚晚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反正他也什麼都看到了，自己在裝下去，也沒有意義：“而且我在這裏的名聲不好，沒有人敢要我的。”
“那要是……”白三爺的望着林晚晚的目光慢慢擡起來，與她四目相對：“有人敢呢？”
林晚晚就是個傻子，此刻也聽出了白三爺的話音了。
她的心騰一下提了起來，方纔察覺自己竟然說了這麼多不該說的話，忙止住了話頭：“三爺說笑了，我一個孀寡之人，不……”
伶牙俐齒的林晚晚，說話卡住了，大腦裏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說。
“三將軍是爲國盡忠。”慌亂之下，她只能把白璟辰這個死人拉出來擋槍了：“我若丟下婆母小姑，另尋人家，哪裏對得起他。”
白三爺手裏的紅薯烤的焦糊。
心裏也焦糊。
自己，永遠都是自己成功路上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