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掌櫃的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他跟着林晚晚到了門前，像是始終放心不下什麼一樣，掉頭走了回去。
來找林晚晚的男人，癱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乾了魂魄，王掌櫃到他跟前，蹲下身來：“你女人得了什麼病，怎麼吃了藥還丟了性命？”
林晚晚聽了這話，心裏難免生起氣來，王掌櫃也不是第一日做郎中了，怎麼還能對藥到病除這件事盲目相信到這個地步？
她回過頭，剛想把王掌櫃拉走，就聽見那男人回答：“喫的是和善居柳郎中開的藥……”
王掌櫃蹲在那裏想了想，又進到了那個女人的房間，林晚晚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就也跟了進去。
王掌櫃仔細的看了看那個女人，又翻開了她的眼皮瞧了兩眼，眉頭越皺越緊。
“王先生，怎麼了？”林晚晚試探着問了一句，她覺得王掌櫃有些反常。
王掌櫃欲言又止，像是拿不準什麼，見周圍有些人，就只湊到了林晚晚身邊，低聲說道：“我看這人，有些浮腫，鼻翼淺白，和肺癆病入膏肓之人有幾分相似。”
林晚晚沒明白是什麼意思：“肺癆怎麼了？”
“夫人幫我瞧瞧，是不是這麼回事。”王掌櫃給林晚晚使了個眼色。
中醫望聞問切，這些東西林晚晚學的那點兒早就就飯吃了，她那裏還記得這些，不過倒也可以藉助芯片看一看，於是就把手放在了女人的胸口上。
外面的人以爲是又有救了，都堵在了門口，看裏面的林晚晚治病。
芯片第一時間給出的結果，還上一次是一樣的，人已經死了，她選中了屍體分析，芯片給出了一部分的結論。
“肺部組織遭受結核桿菌破壞，導致呼吸衰竭伴有血管壁破裂。”
“是肺癆。”林晚晚給了王掌櫃一個確切的答案，收回了自己的手。
結核桿菌，就是肺癆，沒有錯的。
春菱得的也是這個病。
“可是……”王掌櫃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張紙，遞給林晚晚，那是一張藥方子，他指了一下上面的字：“三七、白芨，這是止血的藥啊，若是肺癆，應該開川貝母、杏仁一類養陰清熱的藥纔是。”
他越發的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林晚晚聽的：“這壓根就不是治肺癆的方子……”
王掌櫃前半部分說的什麼，林晚晚壓根就沒有聽明白，但是她聽懂最後一句了：“你這方子，從哪裏來的？”
“就牀頭上……”王掌櫃指了指：“我一進來就感覺不對勁兒，看着像是肺癆死的，癆病雖然治不好，但是吃了藥，不會這麼快就死人的，前一段時間我來看孩子的時候，這女人是偶爾咳兩聲，我診了脈，只覺得肺火虛旺，尚不到癆病的地步。”
林晚晚又聽不懂了。
她止住了王掌櫃的話，走到門口，叫那男人進來，然後關上了門，屋子裏只剩下三個活人和一個死人。
那男人現下已經接受了女人死亡的事實，可依舊抹着眼淚：“柳郎中說是瘀阻出血，給開了藥，回來吃了，吐血就少了，可誰知道……”
他沒說完，就說不下去了。
王掌櫃徹底蒙了，他身後後退了一步：“什麼瘀阻出血？柳郎中親口說的？”
男人點點頭，哭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個正經大夫嗎？”林晚晚把王掌櫃拉到旁邊，低聲問道：“上一次這女人懷孕八個月，他愣是給開了催產的藥，差點兒鬧到一屍三命，現下明明是肺癆，又說是瘀阻出血，給開的止血的藥？”
“這個人，與其說是個郎中，不如說是個商人。”王掌櫃也很是不解：“但他雖然算不上醫術高明，可不至於連個肺癆也診不出來，這事兒不對勁兒啊夫人……”
林晚晚也覺得奇怪，她回想了一下上一次來這裏的場景，心裏有了一個猜測，看向那個哭着的男人：“我問你，去開藥的時候，你女人去了嗎？”
“她自從生完孩子，身體就不好了。”男人抹了一把眼淚，哽咽着回答：“又要奶兩個娃娃，下地走兩步就頭暈，是我去給開的藥。”
還真讓林晚晚猜了個正着：“那柳郎中就是聽你說的話，直接給開了藥，也沒有過來看看你女人嗎？”
男人搖頭：“柳郎中說不必看，既然是嘔血，拿了藥回去喫就行。”
“嘔血……”林晚晚和王掌櫃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想起來，這男人剛剛找到壽安堂的時候，說的就是他女人吐血。
可實際上，那根本不是吐血，那就是咳嗽導致血管壁破裂的咳血。
若是癆病後期，尋常人是未必能夠分辨出來，這必然還是要郎中來看的。
林晚晚氣的一巴掌拍在了牀頭上：“就這個治病救人的法子！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王掌櫃嘆了口氣，將藥方折了，收進袖籠裏：“他背後是幽州的知州大人，便是一兩條人命，也是拿他沒辦法的……”
他們這說這話，那男人似乎是聽明白了些什麼，一把拉住了王掌櫃的胳膊：“王掌櫃！你說，是柳郎中開錯了藥？”
王掌櫃也不知道這話應不應該說，說出去，怕給壽安堂招來麻煩，可是不說，又覺得這個女人枉死：“上一次你女人生孩子，便是柳郎中的藥不對，我們夫人和我都同你講了，你怎麼還去他那裏拿藥？”
“我……”男人一時語塞，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也是自小喫和善居的藥，全都習慣了而已。
不過王掌櫃這個話，也說的很明白了，他也不打算再說，徑直走了出去。
林晚晚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女人，心裏翻江倒海，幾個月之前，她以爲她從閻王爺手裏搶了一條命回來，可沒想到，該收走的，還是要收走的。
林晚晚閉上眼睛，耳邊還能回憶起她那句撕心裂肺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