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櫃是個郎中,而林晚晚,是一個拿人當小白鼠的科研人,論理兩個人都是見慣生死的,可這個女人的死亡,讓兩個人的心裏都接受不了。
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件應該發生的事情。
林晚晚也能猜想的到,柳郎中或許並不是對誰都這樣,不然就算他背後靠着知州大人,這一條接一條的人命,他也承受不起。
大約是因爲這家不過是尋常百姓,他不願意多費心力,就隨口給開了藥罷了。
可就是這一隨口,人就沒了。
走着走着,林晚晚停下了腳步,往那戶人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還能聽到裏面的哭聲一樣。
“走吧。”王掌櫃在旁邊勸了一句林晚晚,他能看出來林晚晚心裏不好受:“人死不能復生,就像夫人說的,咱們誰也不是神仙。”
林晚晚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走了兩步,想起一件事來:“今天的事情,這家人會不會去和善居鬧?”
王掌櫃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盤算了一下:“大約不會吧,和善堂的背景,稷山縣的人都知道,就連馮知縣都不大敢招惹柳郎中,他們去鬧,估計也是鬧不出什麼結果的。”
林晚晚沒有在說話,她也說不上自己是希望這些人去鬧,還是不希望他們去鬧。
因爲從心底上來講,她更希望能把柳郎中送進幽州的地牢。
可她纔剛剛在稷山縣站穩腳跟,身後還有婆母小姑,並兩個孩子,身前又有將軍府的名刀暗槍,不是孤身一人,可以和對方死磕的時候了。
牽絆越多,顧慮就越多,她很爲自己的無能感到挫敗。
回到壽安堂,她也沒什麼心思在去管那些賬目和生意,直接進了房間,睡了一覺,夢裏,都是當初給那女人接生時的場景,她幾次被嚇醒,也沒有睡的很好。
林晚晚覺得自己變了。
她以前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性格,說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往無前的去做,任誰說什麼都沒有用。
可是現在,她想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畏手畏腳,她不知道這是知道了三思而後行的好變化,還是她變得婆婆媽媽了。
又或者,是心裏有了許多感情,讓她與當初的自己,漸行漸遠。
說是好好睡了一宿,但實際上也沒有怎麼睡着,林晚晚睜着眼睛等到了天亮,起來梳洗,到前面去開門。
莫廉前幾天就走了,不知道又做什麼去了,好些時日沒有回來,三才和大劉住在後院,每日上工都很積極,今日一出來,見林晚晚已經開始幹活了,嚇得誰也不敢多說話,趕緊過來幫忙。
打開門之後,第一個到的就是王掌櫃,林晚晚看着他的黑眼圈,苦笑了一聲,很明顯,他也沒有睡好,醫者父母心,生死見的再多,等再見到的時候,也很難如同司空見慣一樣。
心裏都會有些波瀾的。
不過說起來奇怪,順子這個孩子往往都很勤奮,今日不知道怎麼了,鋪子上已經有買藥的人來了,也不見他到,王掌櫃時不時的往門口張望着,像是有些擔心。
順子也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挪了兩步,最後還是決定笑起來,若無其事的跟厲婉寧萬打招呼:“夫人早。”
“早啊。”林晚晚沒有擡頭,手底下扒拉着算盤:“你在早一點來,就趕上午飯的時間了。”
“我……”順子撓了撓腦袋,滿臉的不好意思。
王掌櫃瞪了他一眼:“一大早晨你不來上工,跑哪裏瘋玩兒去了!”
“沒有瘋玩……”順子委屈的站在那裏:“我在和善居門前看熱鬧去了。”
和善居?
這三個字一出口,林晚晚和王掌櫃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王掌櫃追問:“和善居有什麼熱鬧可看的?”
“那可是非常熱鬧了。”順子頓時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不知道是哪裏的一戶人家,擡着屍體,在和善居門口鬧了起來,說是柳郎中給開錯了藥,家裏的女人死了,只留下幾個月大的娃娃,連帶着婆家和孃家,浩浩蕩蕩幾十口子人……”
順子說到這兒,像是十分感慨的模樣:“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啊。”
他平常日子,也見白三爺給勝哥兒講書,就學會了這麼一句話,覺着現在用出來正好。
王掌櫃一聽,就知道最還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家人果然去了和善居鬧:“那……鬧了一上午,鬧出什麼結果來了嗎?”
“能有什麼結果啊。”順子見王掌櫃急着問這件事,像是不追究他遲了的事情,就放鬆下來:“難不成,柳郎中還能出來賠禮道歉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連和善居的生意都沒有耽誤,那家人堵了正門,和善居就開了小門,現在生意還照做呢。”
這麼猖狂的嗎?
林晚晚簡直不敢相信:“和善居背後的勢利大到這個地步嗎?連戲都不出來演一下,就讓對方這麼鬧着?”
“夫人,現在雖然是初秋,可您瞧這天氣,可熱着呢。”順子指了指外面,像是對這種事兒十分老練的樣子:“用不了幾日,那女人的屍身就腐爛了,他們定然會讓自己家的親人入土爲安的,封棺下葬之後,就沒有辦法去鬧了,和善居耗過這幾日,事情也就算完了。”
王掌櫃聽了這些,也很贊同:“對,到時候就說,病入膏肓的人,救不活也是正常,死無對證了。”
林晚晚是沒想到古代還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事情:“鬧成這麼大,沒有人圍觀嗎?”
“有啊。”順子一本正經:“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人多的,就像是夫人和光寶閣當街賭石那天一樣。”
林晚晚:說話歸說話,不要拉踩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