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我翟斯爵的拳頭硬,還是你們的腦袋硬!”
男人的背影巍峨如山,嗓音沉穩而雄厚,讓藍色紗簾裏的宮晴雪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叩門聲停了。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側眸看了眼枕頭邊的奶糖袋子,忍痛道:“醫生,麻煩給我一顆奶糖。”
“行吧,你撐住。”
醫生帶起口罩,打開奶糖袋子的包裝,取出一顆,剝掉糖紙放入她口中,不放心地囑咐道:“厲太太,一會兒你要是實在疼得受不了,就喊出來!”
宮晴雪喫力地擡起手臂,衝醫生比了個ok的手勢。
手術開始。
冰冷的機械在她胸口的位置遊走。
能感受到冰涼的手術刀一層層劃開皮膚,在自己的胸膛裏面撕扯。
宮晴雪痛到失聲,全身的頭髮被汗水浸溼,黏在額前擋住了眼睛。
她緊咬牙關,指甲嵌入肉裏掐出血跡,忍耐着痛苦,痛暈又醒來。
許久。
這種難熬的酷刑才結束。
聽到子彈落入盤中的清脆聲音。
宮晴雪大口喘着氣,累的擡不起手指。
嗓子乾的直冒煙,察覺有人給自己輕輕蓋上被子。
藍色紗簾拉開。
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坐在自己牀頭。
俯身,將一根吸管遞到自己脣邊。
她下意識地就着吸管“咕嚕、咕嚕”地喝着,發現是酸甜可口的金桔檸檬茶。
熟悉的味道,喚起了溫暖的回憶。
原來是自己那日借用廖隊長的廚房,給翟斯爵熬製的金桔檸檬茶。
危難之時,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不是厲瑾年。
而是默默付出的翟斯爵!
她的眼眶酸澀無比,盯着翟斯爵右手腕處的龍頭刺青看,悲聲道:“翟總,我真是一個無能的女人,處處被人暗害設計,卻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這會冷靜下來。
宮晴雪想明白了事情的全過程。
兇手故意選在主持人介紹小輝成長史的時候
爆出自己疑似跟翟斯爵私通的視頻資料。
接着安排了一場有預謀的槍擊。
完全不給自己和翟斯爵辯解和反應的時間。
兇手料定厲瑾年暴怒之下,一定會對自己恨之入骨,置之不理。
自己要麼被殺手當場擊斃。
要麼就是像現在這樣。
身中兩槍,厲家將自己視同仇敵。
好一個精妙縝密的局!
“錯了,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堅強的姑娘。”
翟斯爵擡手用帕子給宮晴雪擦拭額頭的汗水,滿眼心疼道:“等你緩過勁就再喫一顆奶糖,因爲你後背還有一顆子彈需要取出。”
醫生用鑷子撥弄着托盤裏的子彈,忽然道:“翟總,子彈被人刻意磨去了記號,只怕來源不好查。”
“如此精準的射擊,肯定不是普通的殺手。”
翟斯爵摸着下巴,皺眉沉思道:“宮小姐,這件事很奇怪,殺手明明可以對你一槍斃命,但是沒有。”
“兇手在你中槍之後,就開始集中火力對付厲瑾年,很顯然,他們想趁亂要厲瑾年的命,而不是你的命。”
宮晴雪閉目沉思。
兇手曝出自己懷孕的事,偷情對象直指翟斯爵。
明顯是要置自己於死地。
可後面槍擊的時候,爲什麼沒有選擇直接殺了自己?
好像的確是有些自相矛盾。
“翟總,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儘快離開?”
宮晴雪虛弱無力的看着他道:“這個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呆。”
“再等幾天。”
翟斯爵抱着雙臂沉思了幾秒道:“厲瑾年肯定也已經反應過來,有人想趁亂暗殺他,所以整艘遊輪的防守會變得非常嚴密,如今只怕連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
“叮咚。”
電話響起。
宮晴雪探起脖子張望,見牀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改成趴在牀上的姿勢。
悲涼地閉起眼睛道:“翟總,幫我掛掉電話,繼續手術吧。”
翟斯爵點點頭,起身,將藍色紗簾拉起來,對醫生命令道:“繼續手術。”
艱難的痛苦再次開始。
宮晴雪的身體一會兒在酷暑的烈日下暴曬。
一會兒在寒涼的冰窖裏瑟瑟發抖。
發現自己身子輕飄飄的,飛在了半空中。
聽見醫生的聲音染上幾分急切:“不好了,厲太太休克了,快做心臟復甦!”
“她的心跳沒有了!”
心跳沒有了
那寶寶怎麼辦?
宮晴雪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小腹,發現身子是透明的。
自己的身體毫無生氣地在病牀上趴着,長髮如海藻一樣散開,擋住了半邊臉頰,雙眼緊閉!
這是靈魂和肉體分離了嗎?
“滋滋!”
有股強勁的電流穿透宮晴雪的身體。
讓她的靈魂也跟着一起在顫抖。
聽到有人在耳畔邊悲吼着自己的名字,聲聲泣血:“宮晴雪!爲了你的孩子,你必須醒來!”
翟斯爵用盡全力在喊,試圖喚醒自己。
這些喊聲刺激着宮晴雪的耳膜,漂浮在空中的她,使勁掙扎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可全身的力氣消耗殆盡,眼皮重如千斤,好睏好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隱隱看見,懸浮在白熾燈溫暖光暈裏的身影,是日思夜想的母親。
她衝自己溫柔地笑着,招招手,示意自己過去。
是媽媽!
宮晴雪露出迷離的笑容,向她飄去。
就被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給驚醒了。
她漂浮在空中的透明影子,終於重新回到了身體裏!
聽見有人撞開房門衝進來,半跪在牀頭,握住了自己的手。
是厲瑾年!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冷峻的臉龐近在咫尺。
有大顆的淚珠從厲瑾年的眼角滑落,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又快又急,他的嘴脣劇烈抖動着,說不出話來,連帶着握住自己的右手臂都在狂抖。
許久。
厲瑾年才語調哽咽着說:“宮晴雪,別拋下我別不要我!”
男人黑眸裏的痛色那麼厚重。
厚重的讓宮晴雪忽然生出了一種錯覺。
厲瑾年是因爲自己即將要死去,而在恐懼。
多麼諷刺和可笑!
明明剛纔在宴會大廳,拿自己擋槍子的人,是他!
是他這個魔鬼!
怨恨難消的宮晴雪努力撐開無神的雙眸,顫了顫睫毛,側眸看着眼前這個雙眼猩紅、淚落如雨的男人,氣若游絲道:“孩子叫灼華,是你的。”
就算今日要死。
她也要最後一次,證明自己的清白!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厲瑾年默唸着這個名字,心臟猶如被重擊,痛得直不起腰。
神思恍惚間回到了七年前。
宮晴雪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
身穿白裙子的少女躺在大片的鳶尾花田裏,閉上眼睛,輕快地勾着腳尖唸詩。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子之於歸,宜室宜家。”
自己坐在一旁,側身,用狗尾巴草戳着她秀氣的鼻尖,揶揄道:“看在你這麼乖巧的份上,我勉強同意用這句話,來給咱倆以後的孩子命名。”
女兒桃桃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他真的做夢都想跟宮晴雪再要一個孩子。
給孩子取名叫灼華!
是一個身上留着他血脈的孩子!
沒想到這個死女人,竟然跟他想的一模一樣!
厲瑾年哭到五官扭曲,厲聲吼道:“宮晴雪,你給我醒來聽到沒有!”
“我不許你死!”
“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死!”
他俯身,雙手顫抖地捧着她的臉頰,啞聲道:“灼華,我討厭這個名字!你敢死,我就殺掉這個世上所有叫灼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