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奪眶而出,滴進了夏海斌的脖子裏。
夏以安身子骨冷,就連哭出來的淚都是冰的,夏海斌沒忍住狠縮了一下脖子。
用力的將女兒摟緊在了自己懷裏。
“爸,我不辛苦,你說得對,我們是一家人,只要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的,我真的不覺得辛苦。”
夏以安帶着哭腔,哽咽着說,淚珠一顆顆的滾落。
夏以安並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這幾個月以來,她好似每一天都在哭,悲傷像一座又一座的墳不停的像着她壓過來,壓得人只能是不停的掉眼淚,才能排泄掉內心裏的恐懼。
這樣感天動地的場景,誰看了一句都會忍不住感嘆人間真情真愛,薄景夜卻是不以爲然,甚至還蹙緊了眉頭。
並非是他天生冷心冷情,見慣了大事大非的薄景夜,一眼就看出來夏海斌目光裏的狡猾,他斷定這個人肯定是沒安好心,他有一些煩躁,甚至是牴觸,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夏以安她……好像很少這麼抱着自己,她目光裏的溫柔好似只存在於記憶裏,現在的夏以安,看着他的時候,眼神是越來越多的冰冷。
都說兩個相愛的人會越來越像,可真的等到越變越像的時候,那隻能說明,其中一個人,不愛了。
夏以安她……真的已經不愛自己了嗎,或者說沒有以前那麼愛了。
驚覺到自己竟然會在醫院的走廊裏糾結愛與不愛這個問題,薄景夜是有一些氣憤的,同時又覺得好笑,隨即他向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的揪了一把,直揪得是生疼,肉都有些翻紅,才假若無事一般咳嗽了幾聲。
擁抱着的兩個人一聽這聲音,就知道薄景夜有些不耐煩了,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對方,幾個人推開病房的門往裏面走。
走到病牀前,李夢嬌還是那麼安靜的躺着,臉色很蒼白,病體纏身,又躺了那麼久,哪裏會有常人的好氣色。
夏以安看着這一張臉,十分心疼,看着她就忍不住聯想到自己的以後,一時感同身受,眼淚如泉涌一般滴落到了李夢嬌的臉上。
李夢嬌其實很想張眼,很想起身給女兒一個擁抱,很想伸手替她的安安擦一擦眼淚,這些做媽媽力所能及的事情,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卻是困難重重。
就好比現在,這眼睛一旦閉上想要睜開卻是沒那麼容易了,可意識卻是醒着的,知道女兒在哭,卻是什麼都做不了,心裏乾着急也沒用。
夏以安緊握住母親的手,問主治醫生:“我媽媽她,真的沒醒來過嗎,一直都沒醒來過嗎?”
那個夢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到讓她不得不去相信,可夢終究是夢,成不了真。
醫生長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
夏以安沒再問下去,擡眼向着牀上可憐的女人看去。
夏以安如鯁在喉,全世界怕是隻有她才這麼傻,傻到會去相信一個夢,明知是沒有希望的事情,就是固執的相信,相信會有奇蹟。
夏以安伸手替母親整理了一下頭髮,一時間百感交集,坐在牀頭崩潰哭出聲來。
“媽,你知道嗎,我夢到你了,我夢見你醒了,你還跟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你說:‘安安,別怕,媽媽在,媽媽會保護你。’你還說:‘安安別哭,要堅強,女孩子老這麼哭就不漂亮了,沒人喜歡了。’
這些都是你跟我說的話啊,媽,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你有醒來過,有醒來過的對不對?
媽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你快點醒過來,快一點醒過來好不好?
你醒過來啊,你看我一眼,就一眼好嗎?
夏以安搖晃着母親的身體,頭一下下的磕在牀沿上,額頭上很快就磕出了血,她就跟感覺不到一般,邊磕淚水潺潺流着。
夏海斌過去拉了她一把,但沒拉得動。
夏以安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就將夏海斌給推到了地上。
手指顫抖的指着夏海斌。
“是你,是不是你對媽媽做了什麼,夏海斌,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對媽媽做了什麼,她纔會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
夏海斌心中一片慌亂,轉念一想,給李夢嬌換藥的事情只有自己同那位大夫兩個人知道,夏以安是不可能會知道的,說話也有了底氣。
一臉的委屈冤枉:“以安,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害你媽媽呢?”
“你沒有,那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剛剛被他那些不知真假的話感動得失了神,現在逮住機會,她便又打破砂鍋問到底。
“以安,你不相信爸爸嗎,爸爸真的只是來看一看你媽媽。”
夏海斌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幾乎是跪到了夏以安的腳邊。
“以安,爸爸老了,這人越老就越容易回想過往,爸爸現在是真的很後悔,後悔在年輕時候犯下了那麼多的錯,這臨了了才發現誰纔是對自己最好的,以安,你給爸爸一次機會,讓爸爸好好的照顧你們娘倆。”
照顧?
現在的夏海斌他連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能照顧得了她?
不過他能有這份心,夏以安還是很受感動。
擺了擺手,沒再多加爲難。
“你走吧,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對媽媽做了什麼,不然,從今以後你休想從我這裏再拿到一分錢。”
話是這麼說沒錯,夏以安心軟,夏海斌欠下的那些債,她還是會想辦法還上的。
至於其他的,只看她能活到什麼時候了。
夏海斌走後,夏以安埋到了母親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哭了一陣之後突然想到什麼,將護工給喊進了病房裏。
小護工推門剛一進去,夏以安就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小護工嚇壞了,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忙問:“夏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麼呀?”
“我問你,我媽媽她,真的沒有醒過來嗎,真的真的,從來都沒有醒來過嗎?”
小護工一臉懵,這個問題,她之前不是已經都問過了嗎?
小護工搖頭:“沒有,真的從來沒有,夏小姐,你要是這麼信不過我的話,那你就去找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