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夜邊跑邊大聲的喊着,聽到聲音的夏以安,停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幾秒鐘之後,反倒是越跑越快,好似身後跟着她的不是薄景夜,而是某個變態的跟蹤狂。
又跟着跑了一段路,他乾脆停了下來,蹲到了路邊,深冬裏天黑得特別的快,路燈已相繼亮了起來,可他卻有些看不清前面的夏以安,他被她不顧一切逃離的樣子深深刺痛。
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她沒有在開玩笑,她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不愛他,甚至因爲他,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愛了。
定眼往前面看去,夏以安好像停了下來,她站在路燈底下,那麼瘦弱單薄的身子,看着真讓人有幾分心疼。
奇怪,怎麼以前他就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呢,難道只是因爲她懷了他的孩子嗎?
夏以安背對着薄景夜,在路燈下站了很久,果然是癌症晚期,比不得從前,只跑了這麼一會兒,整個人就難受到不行,被劇烈的疼痛拉扯着,就連呼吸都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夏以安張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下體好像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她伸手摸了一把,拿在燈光下一照,卻只見是摸了一手的血。
“孩子,孩子……”
夏以安驚恐萬分,本就疲憊的身子就那樣直着癱坐到了地上。
那邊的薄景夜聽到她在喊,雖然聽不清她在喊什麼,但還是很快的就跑到了夏以安身邊。
剛一走近就見地上流了一灘的血水。
他整個人都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就那麼呆呆的看着,直到夏以安低聲虛弱的喊叫聲傳來,他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薄景夜將夏以安抱在懷裏,她兩隻手上都是血,因爲緊張害怕,頭上不停的往外冒汗,豆大的汗珠一顆顆落在臉上,與淚水交織到了一起,到最後都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汗珠,哪些是淚珠。
夏以安虛弱的望了他一眼,給他的感覺好像隨時要消失一般。7K妏斆
這是第一次,他明明那麼緊的抱着她,卻覺得,夏以安好像是自己手裏握不住的沙,只要風一吹就會飛走。
夏以安兩隻手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角,看得出來她十分痛苦。
“你……你怎麼樣?”
薄景夜緊咬住自己的牙,從牙縫間硬擠出來這句話。
在這一剎那,好似有千萬把飛刀一起橫着扎到了心口的位置,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一口血噴涌了出去。
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女人的臉上,手指顫抖的停在她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頰。
“夏以安,以安,你……你不要嚇我。”
夏以安氣若游絲,帶血的手一寸一寸移到自己的小腹。
“孩子,孩子,他,他會不會……”
薄景夜抓緊了她的手安慰:“不會,孩子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我,我送你去醫院。”
薄景夜將夏以安給抱了起來,小跑着往對面的醫院裏去。
跑着跑着,夏以安一隻手突然垂了下去,他嚇壞了,趕忙喊了她幾聲:“以安,以安,以安你堅持一下,我們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夏以安意識逐漸模糊,她感覺到自己是被人溫暖的抱着,她知道那個人是薄景夜。
能在臨死前被他這麼抱着,感受到他的在意,夏以安想,自己就算真的死了,也是沒有遺憾了。
“薄景夜,你把我放下來吧,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現在,其實當你說要留下這個孩子,我真的好高興,我當時還在想,憑你的脾氣怎麼沒將我臭罵一頓,說我有心機,有手段,怎麼配懷你的孩子,你說是不是很搞笑?”
不知不覺就又到了剛剛的那個紅綠燈路口,薄景夜心中急切,等不了抱着夏以安要過紅燈。
夏以安看得清楚,另一隻手用力的扯了扯他的衣服。
“薄景夜,真的,把我放下來吧,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薄景夜根本不管不顧,抱着夏以安闖過了紅燈,邊走邊大聲的呵斥:“夏以安,你閉嘴,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會有事的,孩子也不會有事,我們到醫院了,我帶你去找醫生。”
夏以安還想要說什麼,但實在是沒什麼力氣,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進了醫院的大門。
“醫生,醫生,醫生,快,快,救救她……”
一進門,薄景夜就大聲的喊了起來。
什麼身份,什麼形象,什麼薄氏總裁,此時此刻,什麼都比不過懷裏抱着的這一個女人重要。
他有一些害怕,很害怕,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的害怕過,他害怕,夏以安會像她自己口裏所說的那樣,她流了很多的血,他怕她會死。
如果是那樣,那他就是罪人。
醫院一樓的大廳,只有值班室還有人,聽到有人喊叫,出來後見一個英俊的男人抱着個全身是血的女人,也嚇壞了,趕忙打了個電話。
很快的幾名護士推着推車過來,將女人小心的擡上了車,一羣人急急忙忙往婦產科的急救室裏走去。
夏以安死死的抓着薄景夜的風衣一角,怎麼樣都不肯撒手。
薄景夜看出來她有話要說,將耳朵湊了過去。
夏以安在他耳邊,用盡全部的力氣說:“薄景夜,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救一救我的爸爸,求求你救救他,救救……”
夏以安暈了過去,幾名護士過來推着她進了手術室。
薄景夜雙腿一彎,就那麼跪倒在了手術室的門外,目光緊盯着前面三個閃着綠光的“手術中”三個大字。
兩隻手緊握成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地面,直砸兩隻手一片血淋淋。
他就像感覺不到痛一般。
這一場手術持續了兩個半小時,夏以安被推着出來的時候,薄景夜還一動不動的跪在了手術室的門外。
在起身的那一刻,他差一點兒站不起來。
醫生告訴他:“不用擔心,大人孩子都很好,撿回來了一條命,以後可要多注意了,這女人懷孩子啊,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以後可不能再大意了。”
薄景夜激動的握住了醫生的手,連聲說着:“謝謝,謝謝你們,等空了,我會向你們醫院裏捐一筆款。”
此時大家這才發現,那個跪在這裏整整兩個半小時,痛苦流涕的男人,竟是薄氏高高在上的總裁,薄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