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十三章 貴妃
    周凌清的傷口日漸好了起來,政事繁忙的時候會宿在馨苑。可如煙閣,他一日也沒忘了去,再忙也要偷個閒,去喫個午膳喝個下午茶啥的。

    而子楓的狀態也好了很多,又回到了從容不迫,眼高於頂的樣子。她能不卑微自賤,不撕心裂肺,我功不可沒——她在馨苑裏眼見着我與周凌清不僅分房睡,甚至連一絲苟且都沒有,真的只是單純透明的醫患關係,於是霎時平衡了——原來,晉我爲王妃,真的只是搪塞宮裏那位,不想再讓王府添人增口!

    事實上,“周凌清對我沒有任何想法這件事”,連小九都不甚清楚,因爲小九還是個不曾“開蒙”的小孩子,她只當多了賞賜,賜我做了王妃,受傷難堪的時候願意給我看,就已經是極寵一時了——傻孩子,傷痛苦難,最不願意跟心尖上的人共享,如煙閣那位,纔是他想保護着的,捧在手心的人啊。

    但最近幾日,就算是如煙閣也不能讓他高興起來了,我看着整日黑臉的周凌清不免一頭霧水,直到明晃晃的聖旨到了府上,公公尖細的嗓子唱出了旨意,我才“豁然開朗”。

    原來七天後的九月初八是立妃大典,人家的白月光要成爲本朝的正式貴妃啦,聖上“請我們一家”去觀禮,從公公尖細的嗓音摻雜着的幾分沙啞,不難看出他在唱出這道旨意前至少已經宣讀過七八九十遍了——他的皇兄這是在昭告天下。

    於是丟了魂的周凌清,這幾日不是忙於政務,就是在如煙閣裏醉生夢死,如煙讓小廝一趟又一趟的請我的解酒茶,最後索性連着我的大罐子都搬了去——真是強取豪奪!

    這樣懈怠放縱的周凌清,觀禮當日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卻容光煥發,衣衫規整。

    “好久不見——”他對着鏡子里正在撲胭脂的我打着招呼。

    “是,好久不見——解酒茶喝完了,罐子倒是還回來,否則再借就難了——”我語氣不善。

    “小氣至極。”他哼笑着總結性發言。

    “解酒茶有什麼打緊的?我不過是想王爺對貴體上點心,飲酒作樂要適當纔好,更何況王爺刀槍鐵劍無所不入,新傷舊疤又源源不斷,原就是忌酒人羣,若有一日,死於酒樂場,傳出去豈不是笑話?”我苦口婆心的勸着。

    “你說這許多,還不是心疼你的大罐茶,本王明日就讓人還回來——”

    我白了他一眼——油鹽不進的傢伙,合該早死早超生!

    “往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我知曉你爲我着想……”他突然正經起來,翻看着一旁我的外衫,又說道,“天氣漸涼,你該做些新衣了——”

    算他良心未泯!

    小九這會兒倒接了茬,她笑道,“勞王爺惦記了,子楓姐姐早就吩咐下去了!”

    啊給我做衣裳,我咋不知道?

    “子楓?”這廝也疑問起來。

    “是呀,王爺貴人多忘事,您準了子楓姐姐在馨苑當差的!”小九伶俐的答着。

    周凌清靜默許久才道,“隨她——”

    此時好巧不巧,子楓端着新茶進了屋,她看見周凌清,遠遠的行了一禮,賭氣般站在一旁裝不熟。

    我被幾個小丫鬟支配着身體,也不好起身打圓場,最後終於在這樣極度不融洽的氛圍裏穿戴好了衣衫首飾,與周凌清踏上了候在外頭的馬車。

    王妃正裝華服十分繁瑣,顯得車轎裏擁擠狹小,我與他之間幾乎毫無縫隙。

    因此,他低頭說話的時候,幾乎像是貼上了我的耳朵。

    他道,“趙樂明,今日,你還有一個任務,便是去我母妃的永寧殿取她生前留下的密函——”

    這個任務,是您臨時想的嗎?就如此草率不用互商的嗎?說的倒好聽,這麼好取,你咋不去取!?我看就是小偷行徑!

    怪不得今日一改性情,與我套起了近乎,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您看看我今日的衣着打扮,很難不引人注目……”我面露很難的難色。

    “不怕引人注目——”

    不是吧,我這“光鮮豔麗”的日子才過了幾天?是拿葬送一輩子來換的嗎?

    “你不必多想,到時聽我指令,看我臉色行事——”

    笑死人了,咱倆能有什麼默契?我現在跳車還來得及嗎?

    我開始擔心起了我的生命安危,不由的開始冒汗,於是到了正午門外,他牽着我的手下車轎時,摸到了一手的水漬,這又給了他調侃我的素材,“你是我見過最膽小如鼠,又膽大妄爲的人了——!”

    他說的振振有詞。

    膽小如鼠是對生命的珍重,膽大妄爲是行至水窮處的不得不!無知的傢伙!——我再一次將白眼送給他。

    很快有宮人過來領路,於是一行人往東走去,只見人跡越來越多,最後走至人聲鼎沸場才停了腳步。

    大人物還未出場,只一些皇親官員,在天階下方,三倆結對的聊的熱火朝天,也有一些官員夫人們穿着隆重的聚在一起家長裏短,我站在周凌清身側,有些不知所措,他卻自然的扣住我的腰身,在我耳邊低語道,“不必緊張,有我在。”

    他的眼睛閃爍着明朗的光芒,真誠又令人信服,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要陷了進去。

    但旁側突如其來的喧譁,又將我拉了出來——只見臺上的大公公,扯着嗓子嘶鳴道,“皇上駕到——”

    而後烏泱泱的人羣跪倒了一地。

    “衆愛卿平身——”低沉威嚴的聲音傳來,衆人才緩緩站起來,我擡眼偷偷的望向正走天階的天子,直接木住了——要麼說人家是天子呢?

    他五官端正,看不出風雲,卻自帶不怒而威的氣場。額間齊眉處勒着二龍搶珠金抹額,明黃色的龍袍上繡着龍騰空中的圖案,袍角金色的波濤下,衣袖被風帶着高高飄起。

    我正呆愣間,本場女主角登場了,她從天階的另一側款步而來,身披了以紅黃兩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裙袍上又星星點點的撒着耀眼的珍珠,一頭烏黑如墨的秀髮挽着飛天髮髻,戴着鐗鍍金鳳簪,朝陽五鳳掛珠釵子,她的臉隱在薄紗後看不真切,但光看身影卻也能知道——得是天人之姿了。

    這個時候我才知曉爲啥周凌清能信誓旦旦的說不怕引人注目了——這個問題,在今天,除了那位“女主角”,沒人需要考慮。

    整個封妃過程,與我那日“封妃”的繁瑣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人家只祭拜了天地,然後皇上說了幾句祝詞,大約只半個時辰,就,結,束,了!

    而後衆人都轉戰去太和殿用膳了。

    託了周凌清這個“大官”的福,我們的餐位被安置在了往裏靠前的第一排。殿內衆人對皇上彩虹屁一番後,開始同僚之間推杯換盞,甚至有幾位我不大相熟的夫人來與我客氣的打招呼。

    人羣散去,最後一個端着酒杯上前來的竟是阿姐!

    “阿姐!你竟也在!”我終於看到熟悉的人,壓抑着心裏的興奮拉她坐下。

    她掙扎着甩開了我,臉色垮了下來,“我竟也在?這樣的地方,我不該來是麼?”她說着擡手指了指官員的餐位,“瞧,如今你我雲泥之別,不知我,也是常事。”

    我欲言又止——那你是不知道我今日的光鮮,可是要拿一輩子來買賬的。

    “樂明——”此時不知去了哪裏應酬的周凌清喊着我的名字走了過來。

    “哼,既如此形影不能離,那就祝兩位百年好合——”阿姐見他過來,斜掃了我一眼,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留下一句“祝福”,與我擦肩而過。

    “別看了,人都遠了——”周凌清說着風涼話,又手動讓我的胳膊挽上他的,“走,去前面回話——”

    我心不在焉的隨他走着,卻不想最後到了聖架前,這才知曉他所說的去前面回話,原來是去回“這位”的話。

    我頷首低眉的跪地請安說吉祥話,皇上倒也和藹,他端着笑讓我起了身。

    “擡起頭來,朕看看什麼樣的女子,能將凌清收的這樣服帖!”

    我看你聽到的八卦絕不是什麼正宗八卦。

    我努力的勾起脣,保持着端莊的笑,緩緩擡起了頭。

    我想,我們,都挺驚訝的。

    皇帝:這…長安第一美人也不過如此啊,最多不過清秀而已啊,朕的子民審美不行啊。

    我:他……他身邊坐着的人,咋這麼眼熟?天爺!五官四庭,面首膚色,活脫脫如煙閣的如煙啊!

    此時我的腦子突然清明一片了。

    周凌清明明心有所屬,卻時常流連於如煙閣,對如煙多年來的照拂之多,令小吳小喬小王抓狂又無可奈何,讓子楓天天苦惱於臉蛋不夠漂亮,雖然她比上不足,比我有餘余余余余!

    沒錯,又是著名的替身梗唄!

    “你…你盯着朕的慧貴妃瞧什麼?”皇上甚是不解。

    我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清醒很多!

    “貴妃娘娘眉宇間祥和生輝,讓人瞧了,移不開眼睛——”

    還是那句話,馬屁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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