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十六章 冷戰
    我想“你,很好”該是他怒極一時,說的反話吧——否則怎麼能回府之後,三五天都不與人搭話,最後就連走個碰頭也要無視人呢。

    我這樣陪着他上刀山下火海的,也不至於因爲一句話就給“打入冷宮”吧?我甚是惱火。

    幾天後連小九都看出了端倪,她終於趁着周凌清在書房歇午覺的時候捉住了“他”,於是急急忙忙跑到回屋裏,焦急的同我說,“夫人啊,你快去找王爺說和吧,此時子楓姐姐不在門前守着——您的機會到了!”

    我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凌親王王妃,如今都要這麼偷雞摸狗了嗎?

    她說着生拉硬拽的把我拖送到了周凌清的書房門口,再舉起手扣了幾下門窗,裏面應聲,她才深藏功與名,一溜煙跑遠了。

    好吧,事已至此,我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又轉身合上了門。

    回身間,只見他合衣仰在躺椅上,一本書卷在胸前展開,兩隻手交叉背在腦勺後,此時陽光透過窗戶,一絲一縷灑了進來,樹葉的光影不斷的跳動着,他就隱在這樣的畫面裏,安逸又靜好。

    像是打攪了他的美夢,他不耐煩的睜開一隻眼瞟了過來,又迅速的合上,“是你?何事?”

    “那日我說的話……”

    “你說的沒錯,”周凌清打斷了我,“皇兄如此行事,的確事出有因,”頓了片刻,他又突然坐了起來,盯了我許久,才繼續道,“但,我又何其無辜,我的母妃又何罪之有?母妃對他,付出的也皆是真心,是他自己着了不知什麼魔道,惹得身邊的人衆叛親離,況且我今日不過是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又錯在哪裏?”

    “所以,你沒有錯,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他聽了,眼裏滿是詫色,“你不覺得我是逆臣賊子?”

    合着這麼多天冷着一張臉,是覺着別人把他當作逆臣賊子了?

    “我從來不這麼認爲,應當是你的,你也想要的,就該在你手裏——並且只要力所能及的,我都願意幫你——”

    我並不知曉此時我的眼神裏流露出了什麼,直到他從躺椅上起身走到我身旁,在離我一公尺的地方,低下頭,調侃又帶了幾分玩味的說道,“你怕不是對本王動了真心吧——勸你收回,本王無意。”

    這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吧唧掉了下去,碎了一地——這廝真無情,“王爺多慮了,那五千金比王爺耀眼多了——”

    氣場不能輸。

    “最好是——”他哼笑着。

    我頭也不回的推門離開了,只怕再晚一刻,漲紅的臉會把我出賣的徹底——我的人生初歡喜就在這樣一個祥和的晌午被人處了極刑,落下了帷幕。

    但子楓顯然比我要“堅強”,她做了我的隨侍沒多久,就成了周凌清書房的常客,端茶倒水又或衣食出行,都十分盡心,比起之前有過之無不及——畢竟從前,她只握着府裏的“大方向”,端茶倒水此等小事自有丫頭去做,許是得了什麼高人的指點,她如今改了策略,要從“小事”入手了。

    看着子楓如此殷勤,小九又“憤怒”了,她憤憤不平的同我說,完了完了,王爺又三五日不來側室了,不曾想子楓姐姐也開始投懷送抱了,夫人,你得奮起直追啊!

    小九太天真了,他來了我的屋子也不過是“求”個膏藥,拿個潤嗓茶,我一整個就是他的藥房!——很明顯,他不來,就是身強體壯啊!

    害,算了,還是五千金更好看些。

    可我剛“放過”自己沒幾天,如煙就登門“請安”了,我坐在廳堂裏,看着她嫋嫋走來,內心不受控制的翻騰着。

    “夫人,”她說着福了一禮。

    我趕緊請她入了坐,這搖搖晃晃不堪一擊的身子,回頭倒在馨苑,可不都是我的罪過?

    “我今日來得晚了,夫人不要見怪,”她落座後,蒼白着臉,致着歉。

    可拉到吧,來得晚,見什麼怪?你不來我都覺得是常事!

    “王爺已三五日不曾踏進如煙閣了,如煙甚是思念,不知王爺,此刻是否去了朝堂?”她說着瞄了一眼書房的方向。

    王爺時常大半年不去人家小王小喬小吳屋裏,也沒見人家這樣直接找上門來“甚是想念”啊,人家通常都是請安時,遠遠的看一眼書房就去摸牌了,您倒好,三五日不去而已!況且你的王爺最近夜裏在書房裏忙的通宵達旦,白天又要趕早上朝,哪裏有空去跟您“醉生夢死”?

    “王爺的確公事繁忙了幾日,這事兒,子楓最是清楚!”

    我向一旁的子楓努努嘴,子楓白眼翻動,但終究還是出了聲,“王爺繁忙,等過了這陣子,自然會去看你的——”

    如煙抽抽搭搭的拿着絹巾擦着淚,“那等王爺回來,還請告知王爺,如煙來過了——”

    我不住的點着頭,知道了!知道了!一早就坐在這了,商量好似的,小王小吳小喬剛走,你就來,一整個上午盡是拉呱了!

    但這應承白應承了——我還沒跟周凌清搭上話,反而被露夜歸來的周凌清招去了如煙閣。

    兩位逗我玩呢,這麼容易就能見上面,又何必來早上那一遭?

    如煙閣內,如煙病體羸弱的躺在榻上,滿臉都是淚,“王爺……我只怕見不了你最後一面…”

    “盡是些不吉利的話,等王妃來了,讓她給你把脈瞧一瞧——”周凌清整理着如煙額間的碎髮,溫聲道。

    這下好了,我不只是你凌親王的私人大夫了,你的白月光,你白月光的替身,都賴上我了唄。

    “你來了,”周凌清聽了響動,側目過來,“如煙今日去給你請安才惹了風寒,你來診治診治?”

    又不是我求她去的!況且我名義上好歹是你祭拜過祖宗,才立下的王妃!外頭的御醫不能傳召了?

    我一臉寫着不情願,但看着牀榻上那團病體,又忍不住上去搭了脈。之後匆匆寫了藥方,讓小九回馨苑抓了藥,我才從如煙閣抽了身。

    天氣漸涼,我臥在榻上,縮在棉被裏,憤慨極了,眼前回放着一幕幕周凌清坐在人家牀邊擔憂的場景——一個風寒而已,這樣生離死別,我算是知曉爲何小王小吳小喬這麼多年不能崛起了,除了長相不是周凌清白月光那掛以外,也怪他們做不來這麼做作的樣子!

    我正想到悲憤處,門突然開了條縫,一個身影閃了進來。

    “你的藥很好,她喝了即刻睡下了——”是周凌清的聲音。

    你再晚一點出聲,我就要喊抓賊了!

    “三更半夜的,王爺倒來去自如,枉讀聖賢書了,竟都不知男女大防——”我下牀點了蠟燭,嘴巴一刻也停下。

    他倒安然的坐靠在榻邊,略顯疲色,“你是本王的王妃,何必避嫌?”

    這會兒知道別人是王妃了,方纔可是讓堂堂王妃給一個小小如煙把脈的!

    “府裏動盪,如煙身份特殊,實在不敢讓外面的人進來,委屈你了——”

    特殊?是挺特殊的,也不見哪個王公貴族在家裏養個“貴妃”的!

    我剛要理論一番,卻見他打起了輕鼾,這都能睡着?

    我悄悄過去將他放倒在枕上,吹了蠟燭便窩到了牀榻裏面,我看着他的眉眼,咂了咂嘴,這廝要能一直做個睡美人就好了,這樣想着,不知怎麼就入了夢——再醒來的時候,耳邊是小九的尖叫聲,周凌清與我相繼睜了眼,我稍做清醒,一個翻身從周凌清的臂膀裏躥了出來,只覺臉紅脖子燒,這廝卻氣定神閒的坐在榻邊穿起了靴子,“時辰不早了,本王得去上朝了,小九照看好你們王妃——”

    小九在一旁結結巴巴的答着是。

    “真是不得了了!這七年來,王爺除了前些日子在如煙閣醉酒,我從未見過他在哪個姬妾那裏待到過天明的!”

    七年?我看着小九的嬰兒肥,疑惑上了心頭,“七年前你幾歲?”

    她掰着手指算了起來,“王爺被派去守邊關的第一年,我就被賣進了府裏,因爲底子乾淨,被教養之後就一直侍候在王爺……那一年,我七歲啊!”

    啊禽獸啊,周凌清竟讓一個七歲的小姑娘伺候自己喫喝拉撒!

    “夫人,你重點關注錯啦,我是說王爺爲何在你房裏待到天明?他該不是覺着夫人的房間舒適,要‘鳩佔鵲巢’?”

    小九捂着嘴,能感覺到,她是在認真的替我害怕。

    “小九,我與王爺是夫妻,原就該同牀共枕,睡在一個房裏再正常不過了,等你將來再長大些嫁人了自然就明白了,而且,‘鳩佔鵲巢’這個詞用在這裏不合適,整個王府都是他的‘巢’,怎麼能說鳩佔鵲巢呢。”

    我給小九“灌輸”着大人世界的知識,但她不理解,一個人在那邊嘟囔着,“啊兩個人睡一間房多不方便——”

    “……”

    “說的有道理,睡在一個房裏再正常不過了,”只見門口的周凌清笑的肆無忌憚,顯然我的“夫妻論”被他聽了個正着。

    “王爺,您還沒出府嗎?”小九打開門就要迎他進來。

    “本王腰間的玉佩落在了屋裏……”

    他還說着話,小九已經拿了桌子上的玉佩送了出去。

    只我一人在房間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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