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二十一章 試探
    怎麼覺着我像個菩薩,來凌王府普度衆生了?但顯然子楓姑娘是個固執的主兒,我的“普度”沒能讓她醒悟,她仍然以隨侍我的名義日日在馨苑裏“遊蕩”。只不過近日又多了個別的差事,便是顧看着如煙閣那位平安產子——如此,不必多說就知道,是我打的“小報告”產生的反饋。由此也能看出,周凌清不再徘徊在“殺”與“不殺”之間了,他徹底回頭是岸了。

    徐嬤嬤對此樂見其成,老人家更是容光煥發的來了馨苑,見我在屋裏忙着研磨草藥,也不打擾,直到我自己到院子裏伸胳膊蹬腿的鬆散筋骨,才瞧見她不聲不響的坐在廳堂。

    我喊了小九去奉茶,這空檔,徐嬤嬤也瞧見了我,起身迎了出來,邊走邊要行禮,卻被我扶了個正着,我笑道,“咱們有話堂裏坐下說,院子裏南風冷的很——”

    說着就將她送回了尚有餘溫的椅子上,我自己也落了座。

    “從我見夫人第一眼,從面相看就知道夫人是個良善之人——”

    這就開始誇了,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狐媚不起來,看着自然老實善良憨厚。

    只聽她接着欣慰道,“如今看來,我果然不曾識錯人,夫人不光沒有嫉妒之心,平日裏後院也管的井井有條,旁的府裏的那些個髒事從來沒有——更重要的是,夫人對許多不平之事並不袖手旁觀,老身爲王爺慶幸。”

    還不是大家都想本分的享受榮華富貴,纔沒人作妖?我被徐嬤嬤誇得直心虛,直回沒有沒有,份內之事,份內之事。

    誰知徐嬤嬤抹起了眼淚,怎麼着,如煙閣待久了,掉淚這技能也都能手到擒來?

    她邊哭邊道,“王爺在這世上,終究不孤單了,他有了血脈相連之人,往後的日子也有些念想——”

    你大概不知道,這廝並不想有這個“念想”。

    “雖然如煙誕下這個孩子,定然會送到你的膝下養着,但你也得抓緊啊夫人,總歸自己的骨肉才最親熱——”徐嬤嬤仍唸叨着。

    她咋對生娃之事這麼執着?我一口熱茶差點進了氣道里,惹得咳嗽不止,許久平靜下來才推辭道,“不必不必,養在親孃身邊才長的更好,至於我,我不着急,從前有老和尚給我算過,我年輕時兒女緣淺,等到三十左右許能在機緣巧合下得一麟兒——”

    “聽什麼老和尚的,聽嬤嬤的,多與王爺處處,總會有好消息的,否則如煙日後豈不是要踩到你的頭上?你放心,等你生養了,嬤嬤自然最疼愛你的孩子——”

    嬤嬤想的倒是周到,可我同周凌清處得再多,光治病抹脈,也處不出孩子來呀。更何況,這周凌清心裏有個白月光,後院裏又有這麼許多的鶯鶯燕燕,現如今還有個如煙懷了他的娃,這一天天烏煙瘴氣的,跟我的茶樓醫館五千金一比,不知失了多少顏色!

    當然,我還是口是心非答着是是是,借嬤嬤吉言!

    她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裏,遞過來一盒子點心,“這是松子百合酥,老身最是拿手了,特意做來給夫人嚐嚐,夫人不要嫌棄纔好——”

    我說怎麼會嫌棄,聞着這麼香,等王爺回來,我們一同喫光了它。

    徐嬤嬤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又拉着我寒暄了幾句。

    半晌,當她起了身要往如煙閣去時,周凌清回來了,他一邊解着斗篷,一邊邁着大步搓着手進了廳堂,側目瞧見徐嬤嬤才道,“這大冷的天,嬤嬤還過來走動什麼?有什麼事讓他們傳一聲就是了。”

    “王爺公務繁忙,老身許久沒能見上一面,今日想着來碰碰運氣,竟打了個照面,”嬤嬤說着就站了起來,思索片刻才接着說道,“王爺也該往如煙閣去瞧一瞧了,雖吩咐了子楓姑娘多照看,王爺也該上點心,那畢竟,是王爺的骨肉——”

    我從未見過這般和煦的周凌清,他揚起笑,回道,“這些日子都辛勞嬤嬤了,您實在不必親自去照看她,滿府的傭人,總能挑出個合心的來——”

    “可我瞧來瞧去,還是我最妥帖,王爺交給我就安心吧——”嬤嬤聲音渾厚的樣子,十分有精神,“我瞧着也該進午膳了,就不擾你們清淨了,如煙閣的一攤子事等着我呢——”

    “嬤嬤不如留下來進了膳再走,王爺難得今日得了空閒——”

    客氣話總要說一說。

    “你們夫妻少有空子說體己話,我老婆子自然要識相些,點心記得趁熱喫,老身這就走了——”

    徐嬤嬤是有眼力見,但其實我倆真的沒啥體己話要說,不想一桌喫飯,是覺得您火眼金睛,怕演砸了“夫妻恩愛”的戲碼。

    周凌清目送着徐嬤嬤出了院兒,立下換了一張所向披靡,拽氣十足的冰塊臉,他隨手捏起一塊百合酥,徑直到主位坐了下來。

    “王爺上朝前未進早膳?”

    這沒到午時啊,咋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

    “還不是一個上午同你的楚淮哥哥僵持不下的結果,本王原以爲,他往後該老實了的,誰知沉寂了些日子,反而變本加厲了——”他一雙眼睛,幾乎噴出了火。

    “朝堂之事我哪裏懂得,王爺既餓了,我這就讓人傳膳——”

    咱說點別的不行嗎?

    “你不懂?我看你不少懂!”他又撿起一個點心放進嘴裏,“還不傳膳,在等什麼?”

    “得嘞——”

    跟這廝就是要少廢話纔行,我應着聲就要往外走。

    “堂堂凌王府,下人都死光了,需要一個王妃去傳膳?喚小九去——你,回來!”

    我哈着笑,喊了小九過來,小九在門口瑟瑟道,“不知王爺今日想喫…喫什麼菜?”

    “他啥都喫,你快去——”

    我們主僕二人,能跑一個是一個!

    我復回了原地,等着這廝的吩咐。

    周凌清看我回了身,清了清嗓子道,“你的楚淮哥哥,如今升了一品殿閣大學士,皇上賞了新居,等拾掇好了就要搬去,他今日與本王在朝堂上分辨完,竟還遞了請柬,讓本王‘攜夫人’屆時光臨——”

    怕啥來啥,楚家怎麼總是要辦宴會?

    “這……王爺只替我稱病推了就是——”

    “怎麼,又不曾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何去不得?”

    “那…那好吧…”我咬咬牙回道。

    “我瞧你盼着見他,盼了許久吧,應聲應得這樣急——”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良久纔回道,“王爺,您做決定就好,不必同我商議,需要我配合就打個招呼,不需要我,我就在這兒貓着也挺好。”

    這題在周凌清眼裏並沒有正確答案,他只是單純的想“陰陽”人罷了。

    “請王爺,夫人移駕膳廳,只一道鴨子湯還溫着,旁的都陸續上了——”

    小九及時來解救我了。

    周凌清冷哼一聲起了身,首先衝了出去——這廝許是真的空腹上的朝。到了餐桌前,只見他又以最快的速度橫掃了一桌子珍饈美食,而後斜睨我一眼,就出了苑。

    我做什麼了,引來了這沒有來由的火燒了身?要知道,周凌清昨日咳嗽不止,我還主動送上了止咳糖漿與潤嗓止痰的丸藥!這變臉也太快了些!

    小九看我實在摸不着頭腦,於是一邊爲我佈菜一邊解釋道,“夫人千萬別介意,王爺這兩日在朝堂上碰了許多軟釘子,心裏時有不順也是在所難免!”

    他不順就能拿我撒野了嗎?這府裏咋養這麼個隨時都要爆破的神仙?

    小九看我仍苦着張臉,於是就繼續了她的演講。

    她說都是那個楚大人,最近晉升的太快了些,這也罷了,還事事要與王爺作對,王爺說江南治水要先遣糧救濟災民,他就要說需先派人治了水,再開倉救災,否則到時候連糧食也淹了,就得不償失!南蠻子騷擾大周邊境,王爺說他們只想喫飽肚子,實在不必使用武力,不如教他們以耕種,以德化之?楚大人就說,征戰沙場多年的王爺如何一天天就知道服軟?大周兵將威武,自然要顯一顯神威,才能震懾了他們!總之他事事都要同王爺反着來!最近楚大人又開始天天拱着皇上再派督察官去關外考察,說關外雖也是大周領地,多年來卻都是土皇帝做派,此時要儘早處置,以絕後患!據說皇上已經在考量把這個差事給他了!

    我不理解,咋小九次次都站在喫瓜的前沿,沒她我會少知道多少時事熱點?

    她頓了頓,才說起今天的朝堂之事,她說聽外頭的小廝說今天王爺在宮裏掀了桌子!起因是他把止咳糖漿帶到了內閣,喝的正起勁兒,楚大人到了,人家樂呵呵跟他搭訕,他不理人,不知怎麼就說到楚大人小時候了,楚大人就說他小時候也喝過這個氣味的止咳糖漿,是他去靖王府做客,他當時的小友制的,這個味兒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然後王爺就怒了,掀了桌子就跑了。

    止咳糖漿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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