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二十二章 貴客到訪
    轉眼間,已立冬,東風停了,天兒卻一天天陰冷着,像憋着一場鵝毛大雪,屋子裏十二個時辰不間斷點着火爐卻也只是聊勝於無,但我想如煙閣一定“溫暖如春”。

    經過上次徐嬤嬤特意親自過來“提點”,周凌清終於放下了對如煙閣沒有來由的“成見”,回了府時常先往如煙閣探望一番。

    說來,我仍十分疑惑——周凌清對人家如煙從前真是放在手心怕凍着,含在嘴裏怕化了,咋人家有了娃就一朝之間翻了個天?合着就只能當露水鴛鴦,不能有血脈牽連?

    但我的疑惑說實在的,跟不上時事了,因爲人家現在又如膠似漆了。

    這事兒惹的滿府上下都很不滿——當然滿府除了徐嬤嬤。

    小王小吳小喬最是覺得從天堂入了地獄,小九緊隨其後,子楓,嗯,子楓倒穩妥了下來。她起早貪黑的往如煙閣“伺候”了一段時日以後,突然有一天回來了——並拎着一包我讓小九購置的草藥。

    “怎麼是你?這個時辰,該在如煙閣的啊!”

    我將東西接過來,才疑問道。

    “我從此都不必再去了——”

    咋,嫌你伺候的不盡心?

    “我原就是‘代’王爺去如煙閣盡心,如今王爺去的這樣勤快,我再在旁邊豈不是比太陽還要晃眼?”她把弄着袖口的衣帶,又道,“況且,不日府裏就要有貴客就要大駕光臨了,許要住一晚,王爺怕你忙不過來,就又撥了我回來幫你…”

    好歹我也是祭過祖的“女主人”,有這樣要勞師動衆的貴客,我卻不知?我不知也就算了,這次連小九也沒能在前沿喫瓜?

    “你從哪聽的?”我放下手裏搗藥的舂桶問道。

    “王爺今兒下朝回來直接去了如煙閣,他方纔親口說的——”

    “那貴客是?”

    “不曾細說——”

    保密果然保的一絕,直到“貴客”兩日後登了門了,我才知來人是誰。

    嗯,不只一位。

    廳堂裏坐在主位上的是換了普通人家老人家裝扮的太后,她只梳了個簡單的尋常髮髻,但鬢髮處彆着的碧玉龍鳳釵與腕間的白玉八仙紋手鐲,又處處彰顯着尊貴,一身素色長袍裹在貂皮外衫裏頭,更是暖和又好看。

    旁側站立着的是“新任”的貴妃娘娘,她梳着朝雲近香髻,只墜了個玲瓏翡翠步搖,再沒了別的粉飾,許是裝扮過於樸素,那張臉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只見裸露在外的兩頰肌膚細膩的吹彈可破,秀挺的鼻樑下,脣如櫻花水光閃爍,一身琉仙裙配着清雅的淡粉內領,既高貴又神祕。

    他們的到來,讓人措手不及。

    “不曾想再見之時,你已是凌王的王妃了——”太后緊緊的抱着手爐,話音裏卻還打着哆嗦。。

    這大冷的天,在宮裏待着不好嗎?

    “都是借太后吉言,樂明又何德何能?”不是謙虛,是真的自覺伺候不了府裏這幫祖宗!

    “凌王妃是自謙慣了的,”貴妃娘娘最喜歡接話了,她說完就半蹲了身子,俯到太后耳邊,又低聲道,“只是也不知多久沒洗漱了,這般打扮,也着實狼狽了些…”

    要低聲就真的低聲,您的低聲,真是響徹廳堂的“低聲”。

    一旁站立的丫頭小廝,憋笑險些憋出了內傷。只小九有點良心,不知從哪裏拎出了小銅鏡呈了過來。

    我看着銅鏡裏黑一塊,灰一塊的我的臉,頓時在心裏把周凌清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是他說貴賓到訪前一定知會一聲,讓我早做準備!我就想問問知會給誰了?

    人家來的這麼出其不意,在這之前,我正在研磨美顏石玉膏,定是玉膏膏體通黑,研磨的過程,不小心沾到了臉上!這纔在此出了大丑!

    “太后不知,前些日子冷風吹着,府裏許多小丫頭的臉上都生了厚厚的皴,更有甚者,都出了凍瘡,臣妾閒來無事研磨些膏藥給大家夥兒分分,這不是巧了,正研磨着,外頭就說您來了,臣妾急着接駕,也就沒注意這麼許多——”我如實上報。

    “哀家來訪突然,也不曾提前旁人知道,你沒有準備着,自然不怪你,”太后十分體諒,轉念又對我的美顏石玉膏有了興趣,“研磨美顏膏?哀家還不曾聽過這等稀奇的東西——罷了,今日既然來了,就往你苑子裏瞧瞧,就由你來帶哀家轉轉,你讓人帶貴妃先去安頓下來——”

    這是要跟我單獨遛彎?

    “清逸園早就備下了,臣妾這就讓人帶貴妃娘娘住下——”

    我連忙喊了子楓進來,想把差事託給她。

    誰知她在門口早就石化了,我恍然——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徐盈盈。

    還好有靠譜的小九,她拽着子楓的衣袖,再三提醒着,子楓這纔回神,上前領了命。

    凌王府雖比不得皇宮,但從前門正堂廳走到馨苑也要一炷香的時間,於是我一邊攙着太后一邊提了意見,我說天冷且路遠,不如咱們坐了軟轎往馨苑去?

    結果被太后一口拒絕了,她說你從前不是說要多走動,今日怎的又犯起了懶?

    以我攻我?

    我訕訕的點了點頭,就這樣,我們在冷風裏走了一刻鐘才走到馨苑——我自已個兒走一炷香妥妥的,有了太后的“加持”,時間自然久了些。

    太后一屁股坐在我屋子裏的小案桌後的椅子上起不來身了,但她手倒沒閒着,不住的翻看着眼前驚奇的一切,嘴裏稱讚道,“你這小屋收拾的不錯,從中間一分爲二,一側臥榻,一邊還能爲當小書房,中間放了堂椅,平時裏有姐妹來了,也能坐着說說話——不過,你這樣有本事的王妃,凌親王竟都不捨得爲你置辦個書房?”

    別提了,他只會說,本王書房放十個你都綽綽有餘!

    “哪裏需要這般正經,臣妾不過閒來玩一玩——”我笑回着,奉上了熱茶。

    “即便如此,也算得個知心的‘大夫’在身邊,清兒有福極了——”她伸手接過了茶杯,捏着茶蓋輕浮着茶水說道。

    我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她口中的“清兒”是誰——事實上,我從未聽見有人喚周凌清的小名兒。

    我有些意外的擡起頭,只見太后端坐在桌案後正不緊不慢的飲着茶,臉上的神色慈祥又溫柔——她是這樣的泰然自若,從容自如,周凌清口中那個“懦弱、無能、膽小”的姨媽跟她差了何止千萬裏。

    只聽太后嘆口氣,接着道“可哀家的皇兒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的皇后得了失心瘋,被關在冷宮許多年了,可任哀家如何勸說,他都不想再立後——”

    怪不得沒人提起過皇后,就連徐盈盈封貴妃那日也不曾見皇后露個面兒。

    “貴妃娘娘聰慧可人,有貴妃娘娘時時陪在皇上身邊爲皇上排憂解難,皇上自然也能心情愉悅——”

    還有啥不滿足的,這“貴妃”若是周凌清的“王妃”,他得樂得連蹦三個高。

    “哼,盡是些個狐媚手段,哀家瞧不上她,就連封妃那日也不曾出席!你且看去,從古至今,哪裏有進了宮便賜貴妃位份的先例?哀家曾與姐姐一同侍候先帝,姐姐受寵如斯,從小小昭儀走到貴妃之位也用了五年之久,”太后的話裏全是不滿,片刻卻又轉了性,臉上露出了類似寬慰的表情,“不過,這次皇上身體抱恙,哀家要出宮到國華寺齋戒幾日,一來爲皇上祈福,二來求個國泰民安,慧貴妃倒積極,連夜抄了經文,說要與哀家同去,哀家瞧她有些誠意就帶了她來——國華寺離凌王府不過幾裏地,便想着來清兒的府上瞧一瞧,住上一天。”

    “府裏早就備了院子,等着太后大駕光臨呢——”

    周凌清可一個字也沒透露您要來,也不知道這有啥要保密的。

    “哀家不想興師動衆,只偷偷的出來了,怕是清兒不曾跟你說,你才這樣沒有準備——”

    呵,這廝的確是聽話。

    太后眼神四處張望着,一個側臉,餘光停在了身後的那組立櫃上,她似乎對那裏面的藥草頗有興趣,就開口讓我一一介紹了一番——雖然她,並記不住幾個。

    我主動爲太后用牛紙袋裝了些丸藥與筋骨貼,老太太像拿住了什麼寶貝,樂呵呵的揣到了懷裏,而後在馨苑進了午膳,又閒聊許久纔將她送回了清逸園睡午覺,我深呼一口氣——終於功成身退了。

    我剛邁出園子鬆散了些,就被子楓截了去。

    她忽的從禿樹後面竄了出來,臉色十分莊重,眼神裏透露着不安,“你瞧見了沒?那貴妃跟…跟如煙實在是像……”

    我又不瞎。

    “是……是有點像,但大千世界,總是…”

    “不!我方纔在園子裏觀察了她許久!如煙同她長得像也就罷了,愛喝的茶,愛點的茉莉香,愛喫的菜色,都一模一樣!”

    “許……許是王爺喜歡…如煙才仿着的……”

    “不!王爺只喝龍井與廬山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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