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五十七章 萬花節事變
    我被逐出來,我是外人,也還算正常,你這樣一位皇家內眷還被趕出來,有點顏面盡掃的意思吧。再說如今你我頂着同一方屋頂,還驕傲個啥?

    “貴妃娘娘安——”

    人家點名道姓了,我自然得往前再次行禮問安。

    “聽聞府裏如今是另外一位王妃的天下,凌王妃就甘於屈居人下?”

    上來就是挑撥離間,我跟沈青思之間早就水火不相容了,還用別人來煽風點火嗎?

    但話不能這麼講,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我自然是撿好聽的說,“貴妃娘娘多慮了,青思妹妹勤勞又率性,又一顆心滿是王爺,王爺也對妹妹青睞有加,前陣子還搬去了妹妹的住所青玉苑,瞧着王爺高興,臣妾也十分開心呢——”

    一天到晚不要總出幺蛾子,就真的令人開心了。

    貴妃娘娘瞬間變身了徐盈盈,她的不開心從心底遍及眼底。

    哦險些忘了,這位是白月光來着。

    “後院和睦,王爺有福了——”

    半晌她才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結束了這場交談。

    一刻鐘後,皇上黑着臉從太后的寢臥出來了,我們遠遠的行禮恭送,而後貴妃與皇上相攜着出了壽康宮。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宮殿門口,我才緊忙回了寢臥,爲太后收了針,這過程,她不停的嘆氣,臉色比皇上來之前差了許多。

    “樂明醫術了得,男女生子的方子…也該知個一二吧?”

    太后問出這話的時候,我正擦拭針體,一個哆嗦,手指出了血,我不留痕跡的用擦拭針體的絹子擦掉了浸出的血跡。

    但我驚到的樣子,太后卻盡收眼底,她垂下眼簾,又嘆了口氣,“瞧着是不懂了…也是,連你自己都未能有個一男半女,開的方子旁人也未必信得過——”

    嗯,言外之意就是,有偏方早給自己使了,哪裏能到今天還沒個孩子傍身呢?

    “呃…臣妾只對外傷內科略知一二,至於生子…的確從不曾踏足,”我手裏忙着歸置針盒,嘴裏不住的說着寬慰太后的話,“太后不必過多憂心此事,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乃天子,福氣自然多着呢!”

    太后苦着臉,聲聲低落,“話雖這麼說……但哀家不能不急,他是皇上,許多事都不由己,你不會懂的——”

    高處不勝寒的淒涼,的確不是我所能懂的。

    我只當是太后求孫心切卻求之無門,纔在之後幾天身子有好轉的情況下仍悶悶不樂,直到萬花節盛大的“沖喜”晚宴,我才瞭解了些許眉目。

    我攙着太后到太和殿時,殿裏已聚了衆多官員臣子,皇上同貴妃坐在九階之上的高位,左上位是周凌清與沈青思,中間還坐了個小俊材,右側也坐了一對夫婦,與對面一樣的“配置”,夫婦之間也有一個娃,他們齊齊坐着,我還不曾細細端看,就聽太后催促道,“我這個老婆子將你綁在宮裏多日,如今有機會夫妻一處,你如何還發起了呆?快些去入座吧。”

    入座?入哪裏?肉眼可見,人家也沒給我留位子啊。

    我藉口還在嗓子眼,一旁伺候的公公就已經很有眼力勁的在周凌清的另外一邊,放下了軟椅。

    太后眼神示意我過去,她以爲我原地躊躇是近鄉情怯,但其實我只是想,眼不見爲淨。

    “凌王妃還不入座?”皇上看過來,也開始催促。

    我只好邁着碎步,慢慢,挪了過去,一直到我坐下,周凌清都目視前方。

    小俊材對此很有意見,他扭過頭對着沈青思問道,“母親,她爲何也要坐在父親旁邊?”

    “因爲她也是你父親的妻啊,墨染,來,同你另一個母親問安——”

    她說着將小俊材的頭掰向了我,看着小俊材對我投以陌生的眼神,她忍不住得意起來。

    “墨染那日摔了腦袋,許多事都記不清了……”

    沈青思裝模作樣的解釋道。

    “母親…她,有些眼熟啊,我的確該喚她一聲‘母親’嗎?我記得是旁的稱呼啊……”

    小俊材歪頭盯着我看,看得手裏的糖人化了都未察覺。

    我勾起笑,剛想搭腔,就見沈青思的臉色暗了幾分,強行將小俊材的腦袋又掰了回去,喊着他的新名字,“墨染,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小俊材搖搖頭,“都是些……久遠模糊的畫面,不記得…再想,就要頭痛!”

    “那不想了…不想了,墨染專心喫糖——”

    沈青思急切的結束了這場炫耀。

    有點意思。

    我亦擺正了腦袋,瞧起了臺下的歌舞,不多會兒,就有宮女逐個上起了餐點。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場“沖喜”的意義,直到九階之下,有人提起了立儲之事。

    “皇上已近不惑,也該有太子人選了,若後繼無人,該繼旁支纔是——”

    此人一看就是周凌清的麾下,氣質與態度,如出一轍。

    “孔將軍此話是何意?皇上正值壯年!何須繼旁支立儲?”坐在這位孔將對面的人,拍案而起。

    “閆大人又是何意?太子乃國之將來,大周江山若要穩固,須得擇個太子出來!”

    又一小將起來,眼神兇悍,像要將對面的閆大人進行武力壓制一般。

    “各愛卿不要再爭論了,”皇上出來勸架了,他的眼神流轉間,看向了周凌清,“大家既對此論不休,那皇弟,又以爲如何?”

    “天下是皇兄的天下,何時立儲自然是皇兄決斷,臣弟不敢多言。”

    我看你挺敢的,沒你的示意,人家孔將軍喫飽了撐的要出來提立嗣之事嗎?

    “修文以爲如何?”皇弟又轉頭看向了另一側問道。

    修文?我依稀記得,修文,徐修文是左丞相之子,也就是徐盈盈的弟弟?當年險些指給沈青思的徐修文?

    此時我再擡頭望向對面看上去不過兩歲的奶娃子,瞬間開了竅——這恐怕是小俊材人生的第一場戰爭了。

    “全憑貴妃娘娘與皇上做主——”徐修文十分謙虛。

    “楚大人又以爲呢?”皇上開始點名。

    楚淮此時已居羣臣之首,他緩緩起身,恭敬的作了揖,“臣同意孔將軍所言,立儲是該早做打算,”此時殿內喧譁一片,楚淮與周凌清一黨一向不和,如何今日反倒持了相同觀點?

    只聽楚淮繼續說道,“但人選有待商榷,且聽臣一一道來,臣以爲,徐大人之幼兒,纔是最合適的大統繼承人——”

    此話一出,臺下唏噓聲更大了。

    楚淮面不改色,繼續道,“如今人選還有凌王之子,政王之子,昭王之子,政王昭王遠在封界,雖有子,但其子年歲大不說,且眼見都是平庸之輩。因此,只凌王之子尚可做爲皇儲培養——可有句話臣不得不說,以凌王之權勢,他日小世子是以皇上後代的名義登位,還是以凌王之子登位,這都是未知數,凌王年輕力壯,到時來個父代子位,也未嘗不可。而徐大人,三代忠臣,左丞相又勞苦功高,且其姐爲皇上寵妃,他的孩子纔不足兩歲,倘若皇上繼了此孩,從情感來說,彼此更能培養父子之情,從儲位來說,從小規培,也更容易養出合格的接班人,唯一讓人心有不甘的是,孩子沒有皇家的血脈——但皇上,凌王之子,政王之子,昭王之子,他們有您的血脈嗎?要知曉,情不在血脈,在心,倘若徐大人之子,打心底覺得您是他要推崇之人,他與您之間有情所繫,將來皇上百年之後,您必然會被子子孫孫供奉——”

    楚淮的立場清晰又堅定——但凡你要過繼別人的孩子,那孩子反正都跟你沒多大關係,不如找個能培養,年齡小,原生家庭遠遠沒有“皇族”說出去好聽的,這樣時日久了,那孩子絕對會把你奉若神明,沒準別人再告訴他他的真實身份,他還要罵人呢:你纔是徐大人兒子,你全家都是徐大人兒子!我是太子,皇上的太子!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

    “笑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明鑑!楚大人此舉,是要混淆皇家血脈啊!如此揣測凌王爺,你是何居心,現下治你個不敬,污衊之罪也是夠的!”

    顯然孔將軍是說不過人家才暴跳如雷——周凌清不行啊,站他的皆是莽夫,怎麼舌戰羣雄?

    可週凌清不要太冷靜,他悠然的進了口酒,給自己兒子夾了口菜,繼續觀戰。

    “楚大人,所言不無道理——”皇上突然張口肯定了楚淮的話。

    殿上霎時鴉雀無聲,不敢有人附和,也不敢有人出來與皇上開辯。

    “既道是給哀家沖喜,也算是哀家的日子,皇帝,哀家說兩句不過分吧?”

    太后突然插了話進來。

    “母后請講——”皇上微微頷首,恭敬的做出了請的姿勢。

    “皇上還年輕,子嗣上也不是毫無希望,只是兒女緣薄一些罷了,另立旁支爲時過早,”太后的聲音突然凌厲起來,她一雙眼睛掃過人羣,繼續道,“楚大人也不要妖言惑衆了,他日即便要立儲,人選也不會有皇家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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