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九十四章 來自惡魔的攪和
    楚淮斂斂嘴角,將懷裏的玖齡抱得更緊了些,“怎會?撬人牆角不是君子所爲,楚某以爲您不會做這等腌臢之事,況且,我與明兒育有一女,我自然也相信明兒的爲人,如今我們夫妻二人只盼着你能早些好起來,早日歸朝,也好繼續我們三口之家的闔家歡。”

    接下來五光十色的人換成了周凌清,他那雙含笑的眸子霎時充滿了敵意,盯得人不寒而慄。

    顯然水嬸看出了什麼,她把手裏的早點放在茶几上,拖拽着我出了屋門,才站定就疾言厲色道,“樂明啊,我瞧着你是個穩妥的,如何也這般朝三暮四起來?咱們做女人的,要守婦德,楚先生爲人正直朗逸,又通詩書知禮節,是難得的好兒郎,你要惜福啊。”

    “今日之事……皆是誤會……”

    面對水嬸的質問,我囁嚅的回道。

    “老婆子我在世上也活了五六十年了,別的不敢說,瞅人卻一瞅一個準,你啊,心不定——這位郎官兒同你,淵源頗深吧!”

    水嬸雖白髮斑斑,但眼神卻清澈乾淨,她看着我繼續語重心長道,“你與楚先生雖處得不錯,一眼瞧過去,也算是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可自從這位郎官來了,你的臉上纔有了幾分生氣,我是不知你們從前有什麼過往,但,樂明,你若想日子過得平淡幸福,楚先生是正確的選擇——那位郎官兒眼裏戾氣太重。”

    我聽得怔住了——怎麼?無人島的字面意思是島上無人,皆神仙的意思?面相就能看出一個人的脾氣秉性?

    “水嬸關心你纔多句嘴,你千萬不要介意——不過想來你不會負了楚先生,畢竟你們有一個可愛的閨女,那小嘴巴小鼻子跟她爹一個樣!”

    水嬸說着竟有些喜不自收。

    哦原來神仙也有眼神失誤的時候……

    水嬸的忠告,我總算銘記於心,楚淮更是對周凌清防備起來,再不給他任何近我身的機會,就連給他換藥也是尋了郎中來忙活。

    可小地方最大的缺點就是是非多,很快,我與楚淮就跌入了輿論的漩渦。

    有人說我與楚淮是苦命鴛鴦,周凌清是來棒打鴛鴦的。

    也有人說我同周凌清有婚約,卻失約與姦夫楚淮私奔了,周凌清來抓姦了。

    更有甚者把梁山伯與祝英臺都搬了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硬要往上套。

    ……

    總之我們三人的愛恨情仇傳得是沸沸揚揚,各個版本,應有盡有,我與楚淮的風評也因此急轉直下——我想,即便周凌清放過了我們,此地也不宜久留了。

    周凌清被傳成正面角色,倒自得的很,時常勸解我們不要在意外頭的風言風語,自己問心無愧就是了。

    當然,他的此番行爲迎來了楚淮的巨大白眼。

    不想爲玖齡備下的盛大滿月宴也受到了波及,算上水伯水嬸隔壁郎中,後來稀稀落落大概只坐了兩桌,大家各自心懷鬼胎,喫喝的並不盡興,早早就散了桌,周凌清宛如這家的“男主人”,異常活躍,還送人至門口,跟四鄰寒暄個不止。

    楚淮看着眼前的一切,坐在桌前十分陰鬱,我抱着穿着喜氣洋洋的玖齡站在他身後,卻不知該做何勸慰。

    “明兒,大約是我太過悲觀,我總覺得我們終究還是會分開——”

    他的聲音透露着萎靡無望。

    我上前輕輕撫上他的肩側,輕聲道,“誰能知道明日之事?咱們,盡力而爲,天爺自有他的安排。”

    楚淮聽聞微微擡了擡下顎,看向我的眼裏滿是悲愴,方纔撫在他肩上的右手也被他攥在了手心裏,“你說的對,是該過好當下,而不去想長遠的以後——”

    “兩位縱有情腸千萬,也不該這般大庭廣衆之下相訴——”

    隨着關門聲,周凌清送客回來了,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我與楚淮相攜的手,說着不應景的話。

    楚淮並不理他,只望着我繼續說道,“天色不早了,殘羹剩飯我來收拾,你帶着玖齡早些安歇去吧,雖說是你坐月子,但這段時日你最辛苦了,等再過幾日送走了客人,你就安生了,我也就安心了——”

    這話暗裏指誰,誰心裏明鏡兒,周凌清冷了臉,“言下之意,是我擾了你們的安寧生活?”

    “顯而易見,”楚淮起身攤了攤手,“是,沒錯,你打攪了我與明兒許多,再者,堂堂天下之主,不該這般潑皮無賴——”

    “你——你也這麼以爲?”

    周凌清黑臉向我走過來悶聲發問。

    我自然是站在楚淮一邊兒,於是點頭如搗蒜,“你…你向來心懷你的天下,實在不該被無人島這荒蕪小島絆住腳步——”

    “說的好聽,我的天下?這哪裏是我的天下了,我看分明是你們的天下才是!我沒沒日沒夜的爲天下蒼生,爲家國大事,保江山無恙,我到了得到什麼了?怎麼?我的存在就是爲了給你們創造出來一個盛世太平,好讓你們闔家歡?況且,我已然默認了你們的關係,甚至也已經做了成全的打算,現如今是身子的緣故,不得不在此休養,也不過來住了三五日,就被你們這般嫌棄?‘天下主’如今能寄身在你們這茅草屋幾日,是你們的福分纔是!!”

    我原以爲這廝又要惡毒出言,不想竟是一番胡攪蠻纏。

    “那麼,在下請天下主爲身子故,屈身往寒舍去,早些歇下!”

    楚淮也被周凌清的言辭驚到了,怔了良久,才甚是無語的接了話茬。

    “哼!本該如此!”

    周凌清不再看一眼院落的殘局,板着臉扭頭往西廂房揚長而去了。

    此時玖齡眯瞪着眼睛鬧起了覺,楚淮聽聞回過頭催促着我回了房,而後獨一人在院子裏叮噹響着拾掇着。

    我等啊等,玖齡睡下了,燭火黯淡了,風聲依舊凌冽,楚淮直到後半夜才輕手輕腳的推門進來,看我端坐在榻側,“如何還不睡下?”才問出口,下頭的話便被哐哐的砸門聲打斷了。

    “開門!!傷病滿身的‘天下主’就寢,身邊豈能沒人伺候!?楚淮!朕要你來守門!你出來!你們要耳語廝磨也得等朕離開了!!現如今朕是最要緊的!開門!”

    砸門聲裏夾雜着周凌清的撕心裂肺,爲了不驚醒牀上的小人兒,楚淮打着噓的手勢,用氣聲說了句“快些睡!”就又奔赴“戰場”去了。

    直到楚淮開門出去,周凌清才罷休,他心滿意足的在“楚侍衛”的守護下,安然入了夢。

    大約是這晚折騰的太晚的緣故,第二天都日上三竿的時辰了,周凌清還在會周公。

    不過終於沒了這廝在身前晃晃悠悠,楚淮高興了許多,他悄默聲的從西廂房出來,與我笑聊着,最後直說天氣甚好,要完成那日沒作完的畫。

    隨即我就被楚淮安排在了太陽底下,而他照舊坐在不遠處持了畫板與毛筆。

    準備工作剛完畢,周凌清就來陰魂不散了。

    “你們就是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是不是?”

    推開門看到院子裏的一幕,周凌清伸展了一半的懶腰僵住了,良久他纔行至楚淮身後命令道,“爲着朕成全你們的心,你也該爲朕跟朕的前皇后畫一副肖像讓朕拿回去留個念想!”

    不知他從哪裏提溜來了一個木製小椅,說着就拎到了我身側,理所當然的入了座。楚淮對他的說辭無動於衷,一雙眼睛認真的在我與畫板之間來回流連。

    當然,最終的成稿上沒有周凌清一根毫毛,面對周凌清去驗收時的滔天怒火,楚淮面不改色的道着一腔正理。

    “給皇上皇后畫像,楚某自然不敢推脫,但讓自己的妻子同別的男人一同入畫,恕我不能從命——事已至今,我不得不再提醒皇上一句,您的前皇后已入土爲安,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妻,趙樂明。還請您早些識清現實,早日歸朝吧!”

    楚淮如是說。

    周凌清被楚淮無懈可擊的腔調說懵了頭,半晌才重拾帝王的餘威,趁人不注意伸手將畫板上的宣紙撕了下來,與倉惶動作不符的是他那張冷若冰霜,又勃然大怒的臉,“大膽!你竟敢忤逆朕!楚淮!你膽大包天!”

    楚淮看他疊得仔細往懷裏揣着畫作,臉上生了玩味,於是言語刺激道,“草民不敢,所說皆肺腑之言——不過我與明兒有更長久的未來,將來還會有數不清的畫作,如此,贈友人一幅畫也沒什麼不妥,您想要,楚某還可親手爲您裱框,實在不必如此匆忙出手——”

    周凌清被羞辱到了,他對着楚淮冷哼一聲便臉紅脖子粗的拂衣而去了。

    好在這廝消化情緒倒也快,飯點還是準時歸了家。面對楚淮三兩句間就是一句“天下需要您”、“您該回宮去了”的說辭,這廝開始裝不懂。

    唯一仍然上綱上線的是,絕不會放任我同楚淮獨自相處超過半個時辰,彷彿身上裝了報時鳥,一到點就要從天上地下,冒出頭來。即便整日被楚淮氣得腦漿迸裂,也很快能恢復神智——就這樣死皮賴臉的,這廝生生賴在島上半月有餘。

    又十天後,李德公公終於乘着遊舫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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