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祝鳶嘆了口氣,懂你想殺人的心,確實是世間少有。
禾祝鳶頗感無力地看向窗外,距離大結局也就八個月不到了,書裏重大的那些刺殺都還沒上演呢,她就因爲這些瑣碎的小事,已經丟了一次命了。
她到現在還記得系統讓她復生前的狀態。
禾祝鳶渾身的都疼。死亡根本就不是解脫,是無邊的疼,是□□與靈魂被撕裂,是有無形的手重力地錘打她。
她不合時宜的想起夏候湛說的那一句,“喜歡人間就留下來吧。”
禾祝鳶收回注意力,哄孩子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給禾渝丞順毛,她動作輕,聲音更輕。
“禾渝丞。”
禾渝丞瞬間僵住了,被禾祝鳶摸頭的幸福感還沒落地,就被她這一聲冷冰冰的禾渝丞打沒了。
禾渝丞去牽禾祝鳶的手,察覺到禾祝鳶要抽出來又死死抓着。禾祝鳶只是被他抓着,也不回握回去,“我不想陪你下地獄,行嗎”
禾祝鳶的聲音明明輕地像羽毛,說出口的話卻實打實的讓禾渝丞感覺到了痛苦,他有些顫着聲音問,“爲什麼”
禾祝鳶想說的有很多。
她想說她已經死了兩次了,她想活下來。
可她又不想這樣活下來。如果非得這麼辛苦,那反正都死了兩次了,多一次也不會怎麼樣。
她又想說她原本很怕疼的,在你們面前現在都不敢露出自己怕疼。
禾祝鳶心裏最想說的應該是,我想留在人間。
人間有人在等我。
可她只是溫着聲音,掉了一滴眼淚,笑的有些勉強,“死的時候太疼了,禾渝丞。”
禾渝丞沒說話,只是死死的抓着她的手。禾祝鳶的脈搏在他手心裏跳動,代替禾祝鳶的軟語安慰自己。
半響,禾祝鳶看着眼眸打顫的禾渝丞緩緩開口,“我會給小鳶找到的。”
“找什麼”
“不讓你疼也能陪在我身邊。”
禾祝鳶沒再把禾渝丞當做透明人。
可這比把他當透明人更讓禾渝丞痛苦。他的計劃裏,設想過禾祝鳶歇斯底里,設想過禾祝鳶控制不住的脾氣,甚至設想過禾祝鳶精神崩潰的狀態。可以說他算盡了,無論禾祝鳶要怎麼樣發瘋,他都有辦法應對。
可禾祝鳶不發瘋,也不鬧騰。
見到他會用冷淡的眸子看一眼,然後錯開他身邊走過。若是禾渝丞要胡鬧,禾祝鳶就露出個極淡的疏離的笑。
那笑寫滿了客氣。
可禾渝丞又瘋狂迷戀着禾祝鳶的這個笑,因爲他只能得到這個笑。
禾渝丞起初還會執拗的來找禾祝鳶,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給禾祝鳶扎頭髮,給禾祝鳶描眉擦口脂,出去就會給禾祝鳶帶好東西,一日三餐都要禾祝鳶作陪,會抽時間給禾祝鳶教授詩書。
禾祝鳶也不會表露出抗拒,或者說不會表露出情緒給禾渝丞。
禾渝丞故意拔掉她幾根頭髮,禾祝鳶擡眸看他一眼,把頭髮從禾渝丞手裏掙扎出來,索性披在身後。
禾渝丞故意畫不好看的眉毛,禾祝鳶就自己擦掉,對着鏡子笨拙的給自己描眉。儘管有時候還不如禾渝丞畫的。
禾祝鳶唯一認真的時候就是在聽禾渝丞教書,儘管不提問,也不會主動說話,但她只有這個時候眼睛是明亮的。這是禾渝丞格外貪戀的時段。
可她還是選擇了這樣愚蠢的方式。
禾祝鳶不把他當透明人了。
只是無聲的抗拒他所有的東西。
禾渝丞平生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感覺到害怕。哪怕是她逃跑的那一次,禾渝丞也沒有這種從心底生出來的害怕。
於是禾祝鳶驚奇地發現,禾渝丞不出現了。
應該是說,不出現在明面上了。
在暗地裏,禾祝鳶還是能感覺到禾渝丞的目光。
沒有了禾渝丞的執拗,禾祝鳶整日就披着頭髮,也不用口脂掩蓋蒼白的脣色,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喫。
她整日坐在小院裏,偶爾會收到禾景韶派來的人給的信。
禾渝丞出奇的沒有攔禾景韶和夏候湛的信,只是不讓見人。
禾祝鳶也試過出去,結果才走到主殿,就被禾景韶攔住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只是說她最起碼還能出去五分鐘。這會兒直接是走一步,禾景韶就知道了。
她也不再試探,反正還會和另外兩人書信往來。
她對禾景韶說,日子過得還算清閒,每天喫飽了就在院裏躺會兒,她這處景好,月景看的漂亮,過得也算是舒坦,不用擔心。
禾景韶寫信大多是以太子殿的口吻,禾祝鳶很少會讀出小黑的孩子氣。相比禾景韶,她約莫更喜歡小黑一點。
禾景韶對禾祝鳶來說應該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最令人安心的任務角色。
到現在爲止也沒有什麼劇情偏差,更不存在自己給他加了感情線什麼的,算是有且僅有的清流了。
想到禾景韶的循規蹈矩,一副爲江山生爲江山死的豪情壯志。她就更想小黑了。還是小黑好啊。她跟禾景韶說話都不敢想到什麼說什麼,非得擱着研究用句纔行。
她是覺得日子清閒了。
禾祝鳶現在唯一在等的只有春祭的求神雨儀式。因爲禾景韶在這一段劇情裏遇到了刺客,雖然刺客沒能取他性命,卻也給他下了一中奇毒。
是禾景韶一有情緒波動就會吐血的毒。
這個毒唯一一次發作剛好也是在造反節點。他被氣的吐了一盆子的血。也是因爲失血過多戰鬥力明顯減弱,最終才成了禾渝丞的手下亡魂。
禾祝鳶覺得這個雖然不算死亡通牒,但到底還是可以給禾景韶攔一下的。
畢竟這個毒也算間接讓他走向死亡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禾祝鳶也是知道自己至少看上去算是禾渝丞的人的。
所以能幫禾渝丞還的,禾祝鳶就會幫着還。也算是對得起禾渝丞一直養着她,給她這個沒人要的孤兒一個不太正常的家。
禾祝鳶閉上眼睛,她對着心底一直遮掩住的,對禾渝丞抹不掉的兄長情意輕聲說着,“禾渝丞,你已經欠下的人情我還不起,我只能幫你補償還活着的人,和那些無辜死去的人的在世親人們。這點補償聊勝於無。你們古人一向講究因果,你作了這麼多的惡,怎麼說也要墮個畜生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