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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八百里加急

    東京新宋門。

    東京的百姓剛剛在晨曦中醒來不久,紛紛走出家門開始一天的忙碌。宋朝由於關中地區已經敗落,加上河西之地盡失,燕雲十六州歸了遼國,大宋的發展重心已經慢慢向南轉移,江南地區已經成爲大宋最重要的產糧區,經濟上的比重也日益增長。而新宋門作爲東京面向東南的門戶,每天進出的行人車馬更是不計其數。

    這天早上與往常一樣,城門剛打開,進出的車馬便擠滿了城門洞,一片喧囂。

    突然一騎快馬飛馳而來,馬上的信使尚在遠處就高聲大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

    人馬不停,飛速向新宋門奔來,城門中的車馬頓時亂成一團,紛紛向兩讓開通道。

    守城的兵丁也拿着長槍撲向行人,着急而粗暴地把人往兩邊趕。八百里加急非重大事情不能輕用,一路上換馬不換人,絕不作停留,日行八百里也許不行,但五百里總是有的。

    一路上即使是高官顯貴也要避讓先行,否則將冶以重罪,平常百姓更是撞死了白死。

    守城兵丁剛剛趕開一條通道,快馬已如一陣疾風捲過,帶起滿地的浮塵,急促的馬蹄聲如鼓點般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看着信使遠去,人們紛紛猜測,是不是北邊遼國入侵大宋了,否則信使豈會從東門而來想起前段時間遼國就開始在真定防線外集結軍隊,人們對這種猜測更爲肯定,許多人開始擔憂起來。

    信使入新宋門後,沿街一路往西,衝上御街後再往北直撲皇城,來到文德殿外喊出一聲八百里加急後便倒了下去,殿前守值不敢怠慢,拿起信筒衝進了正在早朝的文德殿。

    趙禎看打開急信看完後,竟呆在了龍椅上。

    龍門船廠勞力發生暴亂,亂民衝入潤州城燒殺搶掠,包括潤州知州在內十三名官員殉職,百姓初步統計死亡兩百餘人,傷者近千。民房被焚三百餘間,被搶掠財物不計其數。

    這份加急奏摺,是韋靈運在民亂當夜就發出的。奏摺最後聲稱,據初步調查民亂爲有人故意煽動。並將胡黑子、孫大學等人的行爲一一羅列其上。沒辦法,韋靈運這樣也是爲了減輕自己的罪責。

    見趙禎看完急奏後竟黯然無語,殿中大臣一時也紛紛在心裏猜測不停,所有的目光全都乾巴巴地集到了趙禎一個人身上。彷彿皇帝剛換了新裝似的。

    趙禎擡了擡手,示意身侍的太監將急報念給殿中大臣聽,自己卻在思考這件事引發的後果來了。

    龍門船廠是許清一手策劃,自己支持,可以說這是他們君臣二人合作的產物。許清曾給他描繪了一幅海上絲綢之路的美麗藍圖。而現在船廠纔剛剛開建,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船廠的未來已經一片暗淡。

    更重要的是,許清這個自己重點培養的人才可能因此獲罪,以前各地也多次發生民亂,但沒有一次這麼嚴重,這次亂民竟衝入州城,連知州都被亂民打死。追究責任起來連趙禎都沒法幫許清脫罪。

    太監剛把奏摺唸完,殿中頓時響起嗡的議論聲。對這件事,整個大殿中也只有呂夷簡是瞎子喫湯圓心裏有數。

    就算他也沒想到伍志高把事情辦得這麼快。呂夷簡聽完奏報後也默不作聲地站在班前。

    現在已經用不着他多說什麼了,想必諫官們對這件事會很感興趣。

    果然,右司諫王安佑第一個站出來奏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撫潤州受害百姓,調動兩浙路附近步馬軍,協助盤查抓捕燒殺搶掠的亂民,安定地方。同是追究有關官員的責任,朝請郎許清負責籌建龍門船廠,首倡使用流民,然而管理不當,以至發生亂民衝擊州府的大亂,朝請郎許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應即刻押解回京,由大理寺審查定罪,以安民心。”

    趙禎聽了沒什麼表示,又向晏殊望去。

    當初王聰關於龍門船廠使用流民的奏摺,就是晏殊批覆的,這原本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說來還能起到安定地方的作用,現在可好,不但沒有安定地方,反而因此引發這麼大的叛亂,晏殊心中也着急異常。

    他出班奏道:“陛下,事情未明之前收押朝請郎許清是否有些不妥按潤州判官急奏所言,船廠民工是受人故意煽動才發生叛亂,守門都頭孫大學受人五百兩銀,以至將城門交由他人看管,這才使亂民能順利衝入潤州城。這些足以證明是有人陰謀煽動了這次叛亂,而許清在亂起後,知州殉難的情況下,以一人之力,發動潤州城百姓,在宣毅軍趕到前成功將叛亂平定,這本是莫大的功勞,所以臣以爲,此時收押朝請郎許清殊爲不妥”

    右司諫王安佑再次出班反駁道:“陛下,晏相所言雖不

    無道理,但急報實乃潤州判官韋靈運一家之言,韋靈運身爲潤州判官,負有監察地方之責,潤州發生如此重大叛亂,焉知韋靈運不是爲了脫責,而說成他人陰謀策動叛亂正因事關重大,而事因不明,更應將許清一干人等,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審個明白,以還潤州死難百姓一個公道。”

    兵部員外郎王素這時出班奏道:“陛下,臣以爲右司諫王大人所言只說對了半,此事案情重大,朝請郎許清等人應暫時收押,等案情查清後再定功過這沒錯,但潤州離東京遙遠,將許清等人押解回京再審的話,若案情有反覆,調查取證起來諸多不便,臣以爲,當由大理寺和刑部速派員往潤州,專門負責審查此案。”

    王素所言確實有理,就連右司諫王安佑都沒有反駁。但呂夷簡卻不希望事情出現這個走向。

    伍志高等人在江南具體是怎麼佈置的,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呂夷簡併不是很清楚,所以他當然希望把許清等人押解回京來再審,這樣一來,就算伍志高真留什麼線索的話,也能從容地抹乾淨。

    王素說要派人往江南審查後,呂夷簡見沒有人再跳出來反對,他只好出班奏道:“陛下,此案涉及包括潤州知州等十三位官員,和潤州數百民衆性命的重大案件,光派幾個官員下去審查臣以爲太過輕率,老臣贊同右司諫王大人所言,讓兩浙路提刑司,負責將所有人證物證一併押解進京,再交由御使臺、大理寺和刑部組成三司會審,這樣才能保證審案的公正性。”

    呂夷簡一發話,許多官員便跟着附和,有些人或許並不太關心審案的公正性,他們更在乎的是,他們在這件事上的話語權。

    案件在江南審理,那就沒他們什麼事了,如果回京審理,那他們隨時就有了發言權,所以許多人雖不是呂夷簡一黨,卻是出於各種心態,贊成了呂夷簡的提議。

    而趙禎本身也更偏向於回京審查,在江南審查的話,他也有些不放心。

    回京之後,他就可以隨時對案情進行關注,從而有可以爲許清開脫一二。

    說來說去,在趙禎看來,許清這次畢竟是在爲他辦事,即使這次真是許清無心之失,自己也應該爲他開脫一二。

    趙禎看了韋靈運的急報後,他想起上次銀行擠兌風波,還有許清前後兩次遇刺,他隱隱也覺得是有人想要對付許清,他實在不想看到許清就此倒下。

    事情就這知定了下來,除了追究責任之外,對於潤州新知州的人選,更是大家心底關注的重點。

    只是此時案情未明,一切的依據都是來自於韋靈運個人的急報,所以此時提議潤州知州的新人選尚不相宜,至少要等到兩浙路經略安撫司的奏報到後,才能提議新知州的人選,但這並不妨礙一些人心底暗暗先計算一翻。

    呂夷簡望着晏殊暗暗笑了笑,晏殊性格有些軟弱,對自己的威脅其實不算大,但他畢竟與范仲淹等人靠得太近。

    呂夷簡政治嗅覺極其靈敏,從一些細小的跡象上,呂夷簡已經感覺到,趙禎有用范仲淹和韓琦等人取代自己之意。

    如果能利用這次潤州之亂把晏殊趕出朝堂的話,就等於少了一個幫范仲淹等人說話的重臣,呂夷簡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等着吧,等到許清等人回京受審之後,晏殊作爲船廠使用流民的批覆者,到時總會有人記起來的。

    這一日晏殊一整天都有些煩躁,這次潤州民亂真要追究起來的話,他也有責任,不知這次又將掀起多大的風波啊

    傍晚回到自家的府中時,正好遇到晏楠把晏老七追得滿院跑,晏老七一見自家爹爹回來,趕緊跑過來躲進晏殊懷中。

    晏殊也有些無奈,自己看來是太過寵溺女兒了,在晏殊看來,女兒什麼都好,美麗大方,冰雪聰明,就是不夠文靜。

    常愛往外跑,在家更是無法無天,連自己這個作父親的,有時都拿她無可奈何。當然這些都是小節,大事上晏楠還是懂禮知進退的,這也是晏殊一直由着她的原因。

    晏楠看到自己父親情緒似乎不太好,便詢問起原因來,晏殊倒沒有瞞她,把潤州之事大略說了一遍。

    “許清要被押解進京受審”

    晏楠聽後有些驚愕,這些天關於他處理銀行擠兌風波的話題,總會時不時傳來一些。

    晏楠還想着,自己曾在街上提醒過他小心,雖然自己只是無心之語,沒想到事情成真。反正晏楠覺得,這傢伙應該把功勞分給自己一點點,晏楠正想等他回京後,去訛詐這傢伙一下呢。

    現在倒好,銀行風波剛消停,這船廠就鬧起了民亂,好好的這傢伙竟成了階下囚。

    不知爲何,晏楠心裏也開始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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