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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風起青萍之末

    淮南東路是大宋朝極其重要的一個路。管轄着包括揚州,楚州,真州,通州,泗州,海州,泰州,滁州,亳州,宿州共十個州,及高郵、漣水兩軍。

    其中揚州、淮安等地已經成爲大宋首屈一指的富裕地區,南北樞紐的地理位置,便利的水陸交通,使這些地方商賈雲集,商業極爲發達。

    淮南東路經略安撫使司、提刑司衙門都設在揚州。

    提刑司主要的職責是掌本路郡縣之庶獄、督治奸盜,申理冤濫,並歲察所部官吏,保任廉能,劾奏冒法。

    前些日子一江之隔的潤髮生民亂,還好沒有殃及揚州,淮南東路提刑使於子曾正感慶幸,誰知今天卻接到了刑部的緊急行文,要他徹查漕幫不法之事。

    關於潤州民亂是有人背後策劃煽動的說法,於子曾也聽過一些風聲,現在刑部突然間緊急行文徹查漕幫不法事,讓他覺察到了此事不同尋常。

    漕幫主要是運河上的一些船伕組成,屬於半公開的民間幫派,一直以來沒有什麼不利於朝廷的言論及行爲,而且還時常在漕糧等物資轉運上與官府合作。地方官府對漕幫的存在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漕幫的活動範圍主要在京杭運河這些水道上,並不止於淮南東路,但淮南東路確實是他們主要的聚集地區,所以刑部的行文首先便發到了淮南東路提刑司來。

    看完刑部的行文,於子曾眉頭暗暗皺了起來,正所謂風起青萍之末,能坐到一路提刑使這種正三品的高位上,誰也不會相信刑部會無緣無故針對一個民間幫會。難道漕幫真參與了潤州民亂

    於子曾年近六旬,是真宗天禧年間進士,爲官已近三十年,生性剛直不阿,天聖年間在京西北路的陽翟任知縣期間,於子曾不畏強權彈劾上司潁昌知府官商勾結、貪髒枉法,並親自蒐集上司罪證,致使潁昌知府丟官去職,於子曾剛直不阿之名從此直達天聽,民間聲譽也極好。

    正因爲他剛直的本性,感覺漕幫之事可能不同尋常之後,於子曾看完刑部行文,立即讓小使把副使領司事林憶德叫了來,林憶德字懷仁,正四品的領司事,四十有六歲,作爲於子曾的副手一直讓他很滿意。

    林憶德剛進來,於子曾便把刑部的行文遞給他看,然後靜靜等他看完後提出自己的想法。

    “大人,前些日子下官接到一些消息,說是龍門船廠股東李清陽等人,曾發動大量人手監視漕幫的舉動,因爲沒有造成什麼衝突,所以下官也沒上報給大人。如今看來,李清陽等人並非無緣無故找上漕幫。而刑部行文雖然只說是徹查漕幫不法事,卻極有可能與潤州民亂有關。”

    林憶德說完,於子曾便欣慰地撫須點頭:“本官也覺得此事不簡單,漕幫一直以來沒傳出什麼大的惡跡,如今若真查實漕幫參與了煽動潤州民亂,必不能再容其存在,懷仁啊,此事就交由你負責,儘快查清他們的底細,也好給刑部一個交待。”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抓緊辦”

    “哐啷”

    牢房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許清從木板牀上徐徐坐了起來,見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刑部員外郎陳其勝站在門邊,許清理了理自己的亂髮說道:“陳大了親自來,今天是要提審下官了嗎”

    陳其勝淡淡地說道:“走吧許大人,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御使中丞三位大人已在大理寺正堂等到許大人了。”

    許清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腳,邊向外走邊說道:“有勞陳大人帶路”

    三司會審乃極莊嚴之事,衙役這次雖沒有給許清上枷鎖,但還是上了鎖鏈,他雙手晃了晃鎖鏈不禁苦笑,朝廷這次還真看得起自己,三司會審,除御使中丞是御使臺副職外,其他兩個都是一部主官。

    連個帶路的都是六品的員外郎,一路上許清其實心裏挺沉重的,自己身上有個七品上的散官職銜,而且得了個御賜同進士出身,勉強擠身士大夫行列了,至多是個流放的下場。

    而李清陽、吳靜邦等人只是一介商賈,可不在士大夫免死的行列中,船廠細務又是主要由他們在負責,如今三司會審這麼大的陣仗,他們有什麼結果許清真不敢保證。

    這些人一但全處以重罪的話,龍門船廠就將成爲一個笑話,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將風吹雨打去。

    大理寺相當於現代的最高法庭,朱門大殿,氣象森嚴,兩邊擺着肅靜、迴避的牌子。數十衙役穿着皁色公服,手持殺威棒肅立兩旁,正堂上方掛着報國家聲的紅色巨匾。整個大堂之中瀰漫的蕭殺氣氛,無形之中給人一

    種威壓之感。

    “威武”

    在衙役的堂威聲中,許清和韋靈運被帶入大理寺正堂,正堂之上坐着三位主審官,御使中丞田耀文是老熟人,刑部尚書趙之遠許清也見過一面。剩下坐在中間的那一位,想必就是大理寺卿宋九安了,宋九安看上去有六十來歲,鬚髮已花白,一襲紫色官袍穿在他乾瘦的身上,顯得有些空蕩。

    大理寺卿宋九安作爲主審,正想大拍驚堂木,許清卻很光棍地先躬身行禮道:“下官朝請郎許清見過三位大人。”

    宋九安舉着驚堂木彷彿被噎了一下,最後那驚堂木還是順勢啪的一聲拍在了堂案上。還好堂案被衙役們擦得甚爲乾淨,否則趙之遠和田耀文兩人非喫一臉灰不可。

    “本官今日會同刑部尚書,及御使中丞田大人,共同審理潤州民亂案,許清、韋靈運,你們一個攜聖旨負責籌建船廠,一個身爲一州通判負責監察地方,如今潤州龍門船廠流民作亂,導致潤州知州一干十三名官員殉難,百姓死傷共千餘,民房被焚,財物被搶無數。以上種種你二人皆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們可有話要說。”

    宋九安被許清搶先,倒沒有再問堂下何人這樣的廢話。這樣的官員許清倒是挺欣賞的。

    對於宋九安的話,許清沒有聲言,韋靈運先躬身答道:“各位大人,下官冤枉,下官負有監察地方是不錯,但潤州民亂確係有人陰謀煽動。並私自買通城守都頭孫大學,裏應外合之下,方導致潤州慘劇發生。”

    宋九安聽完韋靈運的話,接着問道:“韋靈運,你說潤州民亂是有人故意陰謀煽動,可有何依據”

    許清心裏清楚,就目前掌握的證據而言,胡黑子等人朝廷肯定會滿天下的搜捕,但自己與韋靈運的失察等罪也將免不了,除非真能證明,有高官在後面陰謀煽動民亂,許清和韋靈運作爲下級官員,無力監察抗拒,這纔有可能脫罪。

    但現在許清他們掌握的證據,最多隻能證明是胡黑子等人煽動了民亂。雖然胡黑子等人動機可疑,但這還不足於讓兩人免責。

    想到這,許清也只能盡最後的努力,即使自己不能脫罪,但至少儘量讓李清陽等人少受了牽連。

    他上前答道:“各位大人,龍門船廠勞力叛亂是受人陰謀煽動,這下官能證明,胡黑子等人綁架船廠婦人,向船廠勞力下毒,然後嫁禍於船廠管事及潤州官員。通過這一系列手段煽動起船廠勞力叛亂,而胡黑子同夥則向守城都頭孫大學行賄,接管了潤州西門,兩者裏應外合把亂民引入潤州城,其中船廠勞力王瑞可證明,亂民衝擊州府是胡黑子等人極力煽動。

    王瑞娘子王楊氏就是船廠被綁架的婦人之一,王楊氏可證明是胡黑子等人綁架了她們。

    都頭孫大學的管家可證明,民亂當天孫大學曾接受一個叫肖生水的五百兩銀賄賂,從而當夜把潤州西門交給了肖生水的手下看管。

    最後江南聚寶米行的夥計覃二郎,看了胡黑子等人的圖影畫像後,基本可確定胡黑子等人是漕幫的幫衆。”

    說到最後一項,許清也不禁在心裏苦笑,胡黑子等人早已消失無蹤,而覃二郎也只是看到胡黑子和漕幫的人在一起,並不能確鑿地證明胡黑子就是漕的人。

    如果不能抓住胡黑子等人,糾出真正幕後黑手,這案子根本沒有什麼可審的,直接給自己這些人定罪就行了。

    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已經不奢望自己能脫罪了,說這麼多全是爲了李清陽等能少受些牽扯。

    韋靈運站在一邊默默地聽着,聽到最後他也有些頹然,許清說的這些也是他們全部掌握的證據了,但對韋靈運來說,這些遠遠不夠,想到一生的仕途將可能就此斷送,韋靈運心裏冰涼一片。

    宋九安轉頭與趙之遠、田耀文商量了一下,這纔回過頭來,重重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帶人證”

    宋九安之前就曾細細看過此案詳細呈報,在他看來,此案根本不值得如此大動干戈,行什麼三司會審,但此議由呂夷簡提出,加上許清攜有聖旨在身,算是半個欽差,而此案涉及衆多人命,不得不慎。然而就案情本身,並無太多的疑難。

    大理寺審案講究的是確鑿的證據,對於一些猜測宋九安並不想理會。

    昨天在與呂夷簡的閒談中,呂夷簡也曾說過,如今西北戰事正緊,地方亂象繁多,此案不宜牽涉過大,應速決斷之。

    宋九安與呂夷簡是同科進士,兩人交情尚可,而且他覺得呂夷簡所言甚有道理,所以宋九安打算快刀斬亂麻,該判刑的判刑,該通緝的通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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