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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軍國主義

    書房之中燈光昏黃,映照在四壁上,兩人的影子被無形的放大,氣氛也有些沉重,許清和范仲淹都清楚,今夜商談之事是何等重大,所以兩人皆是言必慎之又慎,更不會去催促對方發言。

    許清這幾個月來,最關心的便是這場變法的走向,從他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現在呼籲變法的人除范仲淹、韓琦、富弼外,最要還有杜衍、歐陽修、蔡襄﹙諫官﹚、孫甫﹙諫官﹚、蘇舜欽﹙集賢校理、臨進奏院﹚、王益柔﹙集賢校理﹚、石介﹙國子監直講﹚等人。

    如果單論聲望,這些人個個是公認的君子,象歐陽修、石介兩人可稱得上是文壇領袖這般的人物,蔡襄是著名的書法家,但在許清看來,這些人之中卻缺少那種可以一錘定音的領袖人物。

    都沒有足夠的震懾力,而范仲淹從吏治入手,就等於是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自己卻沒有足夠的震懾力,別人能不羣起而攻之嗎

    許清個人認爲,范仲淹他們在個人威望不足的情況下,要想把變法施行起來,那只有結黨一途,把上面這些呼籲變法的人全都緊緊團結在一起,但這樣一來更給了人家攻擊的藉口,宋代初期及中期,皇帝的極力還比較集中,他們可不光是提防軍人,對文人結黨同樣十分忌諱。

    許清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勸說范仲淹,茶已飲完了兩杯,他才說道:“範公要拿整頓吏治作爲變法的核心內容,這個下官可以理解,範公以誠待我,在此晚生也開誠佈公與範公說說自己的想法及見解,自古以來每場變法,特別是觸及吏治的變法,要想成功,先決條件必定是先掌握朝中的實權,纔有可能成功打壓所有反對的聲音,範公是君子,今夜我也不怕說些犯忌之言,如今我大宋六部形同虛設,中書之權也被極大地分散,雖承唐制,但宰相之權與唐時相去甚遠,也就是說,即使範公能執宰中書,也沒有足夠的權力來保證新法的施行,除非陛下能堅定支持範公到底,然而範公想過沒有,陛下的性格寬仁、善於納諫不錯,但卻不是那種雷厲風行,能在衆多反對的聲音中堅持己見的人主,一但將來陛下動搖,範公可想過後果。”

    許清的話可謂是推心置腹了,范仲淹也甚爲感動,許清所言血淋淋地切開了自己的要害,對吏治動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反彈最利害的,甚至原本有些人是支持變法的,一但觸及他們自己的根本利益之後,也會猶豫甚至堅決反對起來。

    大部分既得利益官員反對更是必然,這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沒有能力去壓制這些反對的聲音。

    趙禎有足夠的權力去壓制,但正如許清所言,趙禎並不是那種能堅持原則的君主,范仲淹早就知道這些,但他之所以仍決心一試,甚至作好了和商鞅一樣落個不得善終的打算,因爲,他沒有更好的選擇。

    “雖千萬人,吾往矣”范仲淹突然堅定地說道。

    許清沒想到范仲淹突然冒出這樣一句來,心裏更加着急,再顧不得許多了,他接着說道:“範公,這不是憑勇氣和決心就能解決的問題,綜合以上的情形,如果首先全力肅清吏治,下官敢拿性命擔保,變法必敗無疑,而且我估計,範公你們怕是堅持不到半年,便會一潰千里,紛紛被逐離朝堂。而這不單是你們個人前途命運的問題,而是關係到新法能否施行,關係到我大宋萬年基業的問題,現在內憂外患,正是變法的最好時機,一但失敗,想再重來就更難了。”

    范仲淹一陣默然,沉吟了許久才說道:“然我大宋如今外有虎狼窺伺,內部冗員無數,人浮於事,致使國庫入不敷出,已到了不得不革新的地步,子澄所說的這些其實老夫都早有心裏準備,但除此之外,子澄你還有別的方法嗎若有,子澄不妨細細道來,咱們一同探討一下。”

    許清知道是到自己把心中想法拋出來的時候了,如果說服不了范仲淹這些名臣,那靠自己單獨去影響趙禎,將是極爲艱難的事。

    “範公,下官一再的思量過,現在裁減冗員,肅清吏治必不可行,阻力太大,咱們根本經受不住諸多反對勢力的反抗,那就只能另闢蹊徑,我大宋的存在的問題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那就是把

    這些問題轉嫁出去。”

    范仲淹愕然看着他問道:“轉嫁出去,怎麼個轉嫁法”

    “若我們能收回西北,那麼這一大片的地方到時就能分流出很大一部分冗員,到時再挾大勝之威,把剩下的冗員一次裁減掉,肅清吏治之後,其他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到時候也不只是肅清整治之麼簡單,如果陛下看到了希望,就算是真正恢復唐制也不難,只有真正還權於三省六部九寺,才談得能裁減冗員,範公請想,如今六部九寺是個什麼樣子,空養着無數官員,但形同虛設,幾乎沒有實權,先說兵部吧,調兵權在樞密院手裏,統兵權在三衙手裏,兵部除了掌點存檔,其它一無所事,戶部更不用說,財政支度之權全在三使司手裏,吏部呢考功銓先官員等主要權力分散在中書省、審官院、樞密院、三班院、考功院之中,其它的下官就不一一贅述了,範公請想,若真能還權於六部,那麼諸如考功院、審官院、三使司等這些部位就可以撤去,光這些,範公想過能裁減多少冗員嗎”

    這回真是把范仲淹驚到了,他沒想到許清最終的想法竟比他深入多陪,還權於三省六部九寺,連范仲淹都不曾敢想,若真能辦到,則不只是裁減冗員、精簡機構的好處了,各種政令也將通達得多,最主要的一點,相權將增加許多,那時將真正起到了制約一部分君權的作用,大臣們有了更多的話語權。

    范仲淹目光灼灼地看着許清道:“然則不先肅清吏治,裁減冗員,國庫依然是入不敷出,子澄談何收復西北呢”

    許清淡淡一笑,拿起清茶喝了一口,理清思路後才說道:“範公,西夏如今也是難以爲繼,民心厭戰,只要我們能先抓住三點,錢、糧、軍;在西夏虛弱之時全力一擊,收復西北之地並不難。先說這錢吧,範公也知道我建銀行、建船廠,船廠是長遠之策,一但真能把海上絲綢之路發展起來,國庫收入絕對能增加兩到三陪,目前朝廷年入一千八百萬貫左右,到時增加到五六千萬貫不成問題,且先說銀行吧,範公絕對想不到銀行斂財的速度有多快,下官敢保證,光是銀行這一項收入,保證我大宋完成一場軍制改革絕對不成問題。再說糧”

    許清把自己與趙禎說過改革司農寺、推廣旱地作物的那些想法一一向范仲淹和盤托出,范仲淹聽了連連點頭。

    “範公,關於糧食儲備你也聽說了,糧食儲備不但是百年大計,也是目前軍事擴張的重要保證,所以晚生的想法是,成立一個新的機構,劃於司農寺管轄,選派能員專門負責青苗款的發放,及糧食儲備的問題。咱們此時只須牢牢抓住銀行的財,和青苗款所帶來的糧,然後下大力氣革新軍制,裁減老弱,勤加督練,不出一年便練出一支精兵強將來。”

    “範公,下官最終的意思就是,緊抓錢糧和軍隊,趁西夏這兩年同樣虛弱之時,一舉收回西北,然後再把國內問題轉嫁出去,無論是冗員還是土地兼併問題,到時都可順勢解決,可免去如今就從吏冶入手,碰個頭破血流之局。”

    許清說得口乾舌燥,范仲淹卻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以范仲淹的政治智慧,他不難看出從吏治入手失敗的可能性有多大;而如今許清提供的這套方法確實有足夠的誘惑力,只是太過超乎想象,范仲淹一時還有些遲疑。

    許清自己笑笑,其實說白了,他這套法則不過是後世用爛的方法,資本方義向外擴張,最主要的原因無非就是爲了轉嫁國內重重矛盾,但中國自古以來就沒有把國內矛盾向外轉嫁的做法過。儒家的學說極大地限制了這種思想的出現,畢竟許清提供的這個方法軍國主義色彩太濃,這而儒家學說背道而馳。

    但對於比較務實的范仲淹來說,卻有着非常大的誘惑力,按許清的做法,既不用一下觸及大多數人的利益,從而引發羣起反抗的局面,一但真能完成擴張,不但能收回漢唐故地,也能順勢解決國內的重重矛盾,范仲淹靜靜的深思着,目光不時在許清臉上停留,最後鄭重地說道:“子澄,這事我要好好思量一翻才能作答。”

    許清沒說什麼,要一下子改變范仲淹他們的想法不現實,如今還有些時間,讓他和韓琦等人先溝通溝通也好,從吏治入手的阻力有多大想必他們也清楚,最後就看他們如何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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