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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何以安百萬將士之心

    莊嚴的開封府衙門大開,此刻外邊圍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一片人山人海的架勢,四面街上還不斷有人羣涌來,遠遠看去,衙門前已變成黑壓壓一片。

    “聽說了嗎,奉直郎許大人回京了,還把一個官兒給打了。”

    “這渭州大捷才是前些天的事,許大人沒回來這麼快吧,你們是不是聽錯了”

    “別說,這人都進開封府了,聽說他還和一個官兒新納的小妾勾搭上了,還上門打了人。”

    “你他娘少胡說,許大人怎麼會去勾搭人家的小妾,再胡說老子先滅了你。”

    “”

    衙門外嗡嗡的議論聲匯成一片,說什麼的都有,聽了讓人頭皮發麻,但人們唯一不例外的都是衝着許清而來的。對於他們來說,許清已經成爲心中的英雄,一聽許清吃了官司,無不跑過來想看個究竟。

    開封府尹龍應芳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底下的許清和李定,只感頭皮有些發麻,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纔好,從法理上說,判許清個罪刑屬正常;從人情上說,李定出爾反爾,小妾取進門,就把以前的承諾一概否認,把一個歲的遺孤驅逐出門,還打傷得不輕,這爲人也太讓人不恥了點。

    可許清能這麼輕易判下去嗎傻瓜都知道,許清現在是什麼樣的身份,就算他身爲開封府尹這樣的高官,也不會輕易去得罪許清這個皇帝眼中的紅人。

    然而李定也不好辦,不但佔着法理,還是晏殊的外甥,晏殊現在實際相當於政事堂的一把手了,李定雖然只是個散官,但沾上晏殊這層關係,同樣讓他頭痛。

    許清也同樣頭痛,他不是怕李定,他相信再怎麼說這次趙禎也會保他平安無事,何況他也沒認爲自己做錯了,李定這事他再遇見一回還會打一回,絕不手軟,可這人偏偏是晏殊的外甥,許清已經在心裏思量着該怎麼去向晏殊父女兩解釋纔好了。

    說起來,自己有朝若真和晏楠哪啥的話,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嗎這年頭遵行的都是家醜不外傳,家裏人犯法了,幫着隱瞞都不犯罪,還受人稱道。

    就算晏殊不認同李定的做法,但許清把這事鬧成這樣,弄得滿城皆知,晏老頭也會倍覺沒面子的,許清若真和晏楠哪啥,這等於是在自暴家醜啊,這就是他頭痛的原因。

    龍應芳五十來歲,一把鬚子有些蕭疏花白了,人有些發福,那原本寬大的抱肚看上去倒有點象腰帶,他此刻也沒辦法,只得把京堂木一拍,朗聲喝問道:“奉直郎許清,太子舍人李定告你勾引有夫之婦,還上門打人,你可有何話要說”

    許清目光掠過李定面上,見他此刻雙頰已經腫得象豬頭一般,得知許清真實身份後眼中也變幻不斷,但還是一口咬定許清上門打人的事實,附帶告了個勾引有夫之婦的罪名。

    “龍大人明查,下官並不認識那婦人,何來勾引有夫之婦之說,李定這分明是在捏造事實,血口噴人,再說下官上門打人,那更是荒謬,下官剛剛自宮裏面見陛下出來,準備前去景明坊探訪友人,路過李定家門,就見他在毆打這個小童,下官上前阻止,他竟讓家丁提刀劈殺於我,下官不得不自衛還手,何來打上門之說”

    對許清的話龍應芳還沒表態,李定嘶嘶地透着氣駁道:“龍大人,是許清打人在先,嘶這個在場之人皆可作證。”

    龍應芳對他的作爲本就不恥,這時再被他搶去話頭,心裏更爲不爽快,他一拍驚堂木,朗聲說道:“本官問案,問到誰,誰方可作答,李定,本官來問你,你說許清打人在先,可有人證”

    李定趕緊說道:“龍大人,下官被打傷的家人皆可作證,是許清打人在先,當時下官只是着令家人將這小野下官只是在處理一些家務事,許清卻突然上門行兇,這豈是法理能容”

    龍應芳沒什麼表示,沉聲喊道:“傳人證﹗”

    不用說,李家的那羣家丁進來,一個個裝着半死不活的樣子,紛紛投訴許清的罪行,衆口一詞的咬定是許清打人在先。

    問完人證話,龍應芳皺了皺眉說道:“奉直郎許清,李家衆人指證你打人在先,你可有何話要說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不得本官要判你一個當街打人之罪。”

    許清暗暗鬆了一口氣,龍應芳明顯是在價換概念了,把上門打人說成了當街打人,雖然都有罪,但當街打人總比欺上門去打人好一點。

    “龍大人,這些都是李家之人,自然是幫着李家說話,他們的證詞下官認爲作不得準,事實是下官路過李家大門時,這個小孩被他們毆打在先,並從府裏踢出街心,倒在下官馬前,

    若不是當時下官勒馬得快,已造成踐踏之事。”

    龍應芳咳了兩聲,才問道:“你說是李家之人先打這小童在先,你可有人證”

    許清有點暈,怎麼龍應芳這老頭來來回回就是你可有人證這句呢,能不能問點新鮮的他有點無奈地答道:“龍大人,當時街上看到的人是很多,可下官一個也不認識,此刻你讓下官到哪裏去找人證”

    許清說的倒是實情,可這斷案沒有人證,許清總難免有些理虧,龍應芳正沉吟着,這時一個童音突然響起,只見那個賣吹餅的小童弱弱地說道:“這位老大人,我.我可以爲許大人做證,是他們先打我在先,許大人才上來幫我的,他們還打我孃親”

    那小孩子說到最後,已忍不住抽泣起來。李定狠狠地盯着小男孩,彷彿要生吃了他一般,龍應芳再次拍起了驚堂木,說道:“既然李震能證明是李家之人毆打他在先,奉直郎許清正好遇見纔出手救下,那”

    “龍大人﹗先不論是誰打人在先,這本是下官家事,這李震也只是下官府中下人,我就是打死又與他人何干而許清悍然上門打傷下官及十數家丁,這卻不是不爭之事實,大人豈能否認這個事實”

    李定一見龍應芳口氣不對,有幫許清脫罪之嫌,顧不得臉上疼痛,大聲駁斥道。

    這下龍應芳也無法了,李定說的是事實,他打府中下人,外人確實不好插手,雖然本案之中被打的人是個小童,而且情況特殊

    龍應芳正思量着,那叫李震的小男孩再度說道:“我不是他府中下人,我從來沒進過他家。”

    李定冷冷地笑道:“你一個乳臭未乾的稚童知道什麼,你母親已做我的小妾,你就是我府中下人。”

    許清心裏沉甸甸的,那婦人嫁給李定做小妾,大概也是出於無奈,生活無着落這纔不得不出此下策,卻不想連累到自己的兒子李震,想來着實讓人感到悲哀,丈夫戰死了,孤獨寡母卻落得這種下場,若是傳開,你讓前方的將士誰還有心去賣命作戰

    許清突然搶着說道:“李大人,你說李震你家下人,敢問你可有他的賣身契”

    李定一愣,一時不知道怎麼還嘴了,許清估計他是沒有李震的賣身契的,轉身對龍應芳朗聲說道:“龍大人,自古以人,女人就應遵守三從四德,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李家娘子就算嫁給李定做了小妾,也不能因此便認定李震便是李定家的下人吧既然李震不是李定府中下人,李定打人在先,就是犯法,下官出手制止這何罪之有”

    龍應芳淡淡地問道:“太子中舍李定,你可有李震的賣身文書啊若有就快快呈上堂來,否則本官就要判你個毆打他人之罪。”

    李定急了,他大聲辯解道:“龍大人,許清他簡直是胡扯蠻纏,李震的母親已經做了我的小妾,李震他一個八歲稚童,事前也說好由我李府來養活,這不是我府中下人是什麼”

    許清輕鬆笑道:“李大人,就算事前說好由你來養活李震,你拿不出賣身契,那也只能算是你娶李震母親應付出的代價而已,並不能因此認定李震就是你府中下人,龍大人,不知下官此論是否正確”

    龍應芳掃了他一眼,頷首道:“你們事前如何商量本官不管,本官判案要的是真憑實據,太子中舍李定你若拿不出李震的賣身契,本官只能認定他不是你府中下人了。”

    許清一時大快,趁熱打鐵道:“龍大人,李定毆打李震及他母親,雖說李家娘子已經嫁給李定做小妾,但她也是生活無着落纔出此下策,而且李震母子身份比較特殊,乃是前方戰死將士的遺孀、遺孤,龍大人試想,若是此事傳到前方軍中,戰死將士的家人要落到此等地步,試問我大宋百萬將士,還有誰肯再爲國效死,此事一但處理不好,將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對我大宋百萬大軍的士氣軍心,將是極大的打擊,如今李家娘子因受,已經不願再在李定府中呆下去,鑑於此等特殊情況,龍大人能否判還李家娘子自由之身,以安我大宋百萬將士之心”

    許清說得聲情並茂,李家娘子聽了嗚嗚地伏地哭泣不已,看得着實教人心酸。而且許清扣下百萬將士這頂大帽,確實足夠沉重,堂外聽審的百姓,這時對李家娘子也抱以無比的同情,紛紛要求還李家娘子自由之身。

    在這種情形下,龍應芳在心裏權衡了一翻,李定身後站着晏殊,許清如今卻明顯是趙禎的心腹,晏殊是個老好人,算了,寧可得罪這個老好人吧。

    一念至此,他最終抓住李定打人在先的由頭,判還了李家娘子自由,然而李定也輕輕的放過,只判了個賠償李震湯藥費十貫錢,總的來說,龍應芳也不過是在糊稀泥而已,畢竟在開封府這種地方當官,沒幾個正能象老包那樣鐵面無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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