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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二章 驚人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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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松翠柏之上,不時有積雪被風吹落,飛散如雨,亭角的臘梅,嬌顏盈動,風姿綽約,暗香若有若無的傳送着。

    太學的院亭邊,隨着許清的論述,周圍聚過來的學子越來越多,很快便將近千人之數,甚至一些教授直講,也大袖飄然,撫須而立。

    許清作爲皇帝心腹之臣,這已經不是什麼祕密,加上他和范仲淹等人正在推動着朝廷的新政,在這些太學師生看來,許清的話在很大程度上,自然代表着朝廷的政策取向。是以聽得都比較上心。

    等許清論述完澶淵之盟,一位學生立時起身施禮,向許清詢問道:“夏寧侯,學生屈偉有禮了您出京巡察水利工程之時,朝廷推出了抑僥倖、精貢舉的新政,學生想請教夏寧侯,對這兩樣新政您事前是否得知對精貢舉您又是持什麼態度朝廷這項舉措是否會長期執行下去”

    這位叫屈偉的問話使得四周一片靜寂,除了松枝上的落雪聲,不復聞人語,上千雙眼睛齊齊望着許清,等侍着他的回答。

    抑僥倖這些多都支持,即使有些官宦子弟想反對,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公然站出來。而精貢舉一項,改重詩賦墨義爲重策論則不然,他們之中支持的人數未必佔優,畢竟他們以前的精力,都有針對性的花在了詩賦墨義之上。現在朝廷政策一變,許多人自然不願意接受。

    而這一項新政對他們來說關係又是最大的,即使是曾鞏、趙崗之些人,平時不好過於直白的詢問許清,此時心中未必不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比較詳實的答案。

    許清細看了一眼那個屈偉,這傢伙問的問題確實夠尖銳,直指核心,很有做狗仔隊的潛質,京華時報缺少這樣的人啊。

    許清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此時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朝廷的態度,所以思了一下才慎重的回答道:“首先,我要強調一下,我今天所說的話並不代表朝廷的政策走向,僅僅代表我個人看法而已。關於科舉考試,由重詩賦墨義改爲重時事策論,我個人自然是非常支持的。

    我們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科舉考試是朝廷用來選拔文官的一種途徑,而不是文學天賦及經義闡述能力的考察制度。所以自唐以來,科舉考試重詩賦墨義,這本身就是走入了一個誤區。

    文官是朝廷用來管理國家、管理百姓的,那麼僅靠詩賦及經義就能管理好國家、管理好百姓嗎

    答案是否定的。事實上,聖人學說他只是教給了我們做人的道理、做事的態度,教我們如何守住本心,做一位正直的、有君子之風的人,教我們治學要有窮究其理,不恥下問的精神;教我們做事要有周詳細緻、嚴謹認真的態度。

    總結起來,我個人認爲,聖人學說是一種綱領性的學說,它就象一個人的筋骨,缺之不可,但光有筋骨還不夠,還要有血肉來充實。打個比方,聖人學說沒有具體教我們如何管理農桑、如何調度錢糧、如何判決刑獄,而這些恰恰是一個文官所必須具備的知識。”

    許清說到這裏,一個六十來歲的太學教授撫須說道:“夏寧侯之言論,老夫不敢苟同,聖人學說包羅萬象,難窮其理,豈是區區一個筋骨足以形容,更何來不具血肉之說且爲官之道,首重德行,守牧地方主責是教化百姓,移風易俗,和睦鄉里,凡此種種,聖人經義之中皆以道明,又何來聖人義理不足以治世之說”

    這位老夫子一說完,許多太學生不由得隨之點頭認可,更多的學生則興奮異常,對雙方的辯論充滿了期待。那灼灼的目光彷彿是在等待一場盛宴一般。

    許清也有些無奈,這位老夫子的話看似漏洞百出,但這些漏洞卻大得讓你傷不及他的本體,等你一不小心從這些漏洞鑽進去,還有可能被他繞得暈頭轉向,連自己的立場都找不着。

    他起身一揖道:“敢問先生尊諱”

    那位老夫子倒也謙和地還禮,說道:“老夫太學教授程瑜。”

    “方纔程教授所言,守牧地方以教化爲主,這一點晚生也不否認,但光是教化就足夠了嗎若是如此,朝廷只須在各地多設些儒學,教授百姓聖人經義即可,還要地方衙門官吏有何用”

    許清的話讓那位程

    教授沉吟了起來,倒是他身邊一位太學生站起來,施禮答道:“如夏寧侯所言,地方官衙的設立,自然是爲了勸課農桑,明斷刑獄、調派錢糧,但這些事情自有手下的官吏去做,作爲主官,仍是以教化百姓爲主,所以學生以爲程教授所言並沒有錯。”

    這邊曾鞏馬上站了起來,朗聲辯道:“這位同窗所言不妥,調派錢糧等事務,雖有手下官吏去做,但具體怎麼執行,決定權卻在主官手上,若是主官對這些事務一竅不通,如何確保他們做得是好的、是對的”

    許清聽了對曾鞏含笑頷首,然後接着道:“所以,作爲主官,不求你樣樣十分的精通,但至少都要有個大概的瞭解纔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我們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相信這也是大多數在坐者的平生志向。

    然而我們說這話的時候,往往卻忘了這句話的前提條件,那就是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何爲格物相信大家都明白聖人所謂的格物,就是窮究事物的道理,或糾正人的行爲, 聖人此言的另一個意思,就是讓我們對世間萬事萬物運行的道理,都應該去思索、去探討,而不限於在儒家經典裏面尋章摘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那麼聖人此語中的三人,是不是全指的是儒者呢自然不是,這三人包括了各行各業的人在內,也就是說,聖人教我們對各行各業都應該去關心、去討教、去學習。

    那麼我想請問各位,你們按聖人之言去做了嗎你們除了儒家經典之外,你們還學會了什麼呢你們知道水爲何往底處流,火藥爲何會爆炸,司南的指針爲何總是指向南方,人爲何會生病,天狗爲何能把月亮喫掉,商人是如何盈利,農人如何耕作等等,你們都知道了嗎

    相信在坐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那你們爲何不按聖爲之言去學習、去探討這些未知的東西呢是聖人讓你們讀了幾本儒家經典之後,便可以對其它事漠不關心,甚至有意去貶低它們嗎”

    一通發問下來,四周寂然無聲,許清朗朗之聲在整個太學裏迴盪着,即使是那些老夫子,一時也無從辯駁。許清也不奢望自己的一翻話,便能使得他們看待事物的觀點徹底的改變,冰凍三尺,百一日之寒啊。

    “在坐的諸位,自覺學問比當年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如何嵇康尚能身體力行的去打鐵,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至少說明他並沒有看低打鐵這些所謂的賤業。

    提到嵇康,還有一樣非常值得一提之事,那就是自唐始,科舉就被有意無意的加上了過多的鋪陳、過多的粉飾,進士及第之後遊曲江、晏杏林、雁塔題名,一時間百千萬裏盡傳名,把進士及第的榮耀,提升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把天下讀書人的心都擾亂了。

    但事實上科舉只是朝廷爲了挑選一些文官而已,你進士及第了,只代表你有了做官有資格,並不能說明你就一定能做一個好官,因此有必要這樣大肆的鋪陳渲染嗎

    科舉取士,在衆多的讀書人中,能上榜的畢竟只是少部分,大部分落榜之人對此會是什麼感覺呢對比之下他們會極度的失落,他們會變得焦慮,壓抑、恐慌。如此一來,整個華夏大地的讀書人失去了冷靜、平和的治學心態,一心埋首於經義之中,只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金榜題名。

    如此一來,大多數人只會皓首窮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揣摩着科舉試題的類型,教官有心性、取士的偏向,象嵇康他們一樣有着灑脫的心性、平和的治學態度的人少了,即使象李白這等豪放之人,也只是終生慨嘆抑鬱不得志,自開科取士以後,有唐一代能象嵇康他們一樣,安心治學的人幾乎沒有

    可以說,這是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朝廷科舉選拔幾個文官,卻將天下所以讀書人都捲了時去,加上原來科舉只注重詩賦墨義,使得天下的讀書人都把精力花在了這上面。

    使得學術方面、及其它各科如算學、格物、治事等被排擠、被壓縮到了一個畸形的地步,這一點於國於民是極其不利的。”

    許清的這些言論,這些太學可謂聞所未聞,造成的震撼力是空前的強大,或許不是沒有人想過這些問題,但象許清這樣當衆大發言論的卻沒聽過。又是那位屈偉先站起來問道:“夏寧侯的意思,可是對科舉考試持反對態度”

    許清呵呵一笑道:“朝廷科舉選官是好事,這一點無須懷疑,但卻不應將過多的榮耀附加到進士身上,使得天下讀書人失去了平和的治學心態,這就是我對科舉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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