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穿過了靈界之門後,我們在某處的墓園到站,隨後我被驚魂未定的她們小心地看在身邊,一起向警局通報了殺人案件、又通過一條金毛大狗傳遞了某些消息(在這個過程中我被支開了,但不妨礙我看到這些情景)後,兩位小姐終於鬆了一口氣。

    “高地茶葉,侯爵紅茶。”我將她們請進會客廳坐下,然後進入廚房取下架子上的銀製茶罐,“還有拜朗的咖啡豆,兩位小姐,想喝點什麼?”

    “咖啡,給我一杯咖啡就好了,謝謝您。”佛爾思小姐把臉側的頭髮撥到耳後,已經取下的帽子掛在牆邊的衣架上。她和名叫休的那位小姐對視一眼,然後代替對方回答,“她想要一杯牛奶,先生。”

    我看到那位嬌小的女孩對着我手上的銀茶罐看了好幾眼,似乎有點戀戀不捨。

    但她沒有阻止同伴幫她開口,我能理解,這是人類的“矜持”,初來乍到就選一些相對普通的食品和禮物,這是社交裏常見的禮儀。於是,在她略帶遺憾的眼神裏,我將茶罐擺了回去,取出某位信徒獻祭來的、據說是千金難求的拜朗頂級咖啡豆來研磨。

    現在是三點半,有點早。但完成糕點的烤制後,恰好到了能安心享用下午茶的時間。

    當熱咖啡經過好幾分鐘的攪拌後散發出醇厚的香味時,烤箱裏的蛋糕也恰好飄出誘人的甜香。天氣寒冷,我將還熱氣騰騰的甜品放上三層點心瓷盤,將奶油果醬與牛奶方糖分門別類地放好。難得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蔘與我的下午茶,我準備了更多的量和更加符合人類味覺的糕點。現在剛好四點,非常完美的時間,每一日的下午茶都必須分毫不差。

    兩位小姐看上去仍有些侷促,目光在我根據記憶裏的巴洛克風格復刻出全套傢俱上轉來轉去。我明白,我也覺得太花了,應該減少金銀浮雕和寶石玉石鑲嵌,可是這套傢俱已經跟了我二百年,還是羅塞爾贊助的因蒂斯皇室手作,我有點捨不得丟棄。

    “放鬆一點,我們可以邊喫邊聊。”

    我朝她們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輕聲慢語:“兩位小姐,討論好從哪裏開始解釋了嗎?”

    “好,謝謝您的款待,沃恩先生。”佛爾思小姐率先開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託着我黃金掐絲琺琅彩茶具的手有點發抖,又像是生怕它掉下去,“我們今天遇到的那個人是海盜將軍,'颶風中將'齊林格斯,他會飛。嗯,您知道非凡能力嗎?就是,您有沒有在生活中經歷到一些違背自然的事情?”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那是風暴途徑的序列6風眷者,我當然知道。不過居然連序列6都能混進海盜將軍的隊列,看來海上現在還挺安全的。

    “您對海盜中的'四王七將'有什麼瞭解嗎?”

    “略有了解,我知道'黎明號'的首領是'神祕女王',名叫貝爾納黛·古斯塔夫。”我回答。

    佛爾思小姐和休小姐面面相覷。佛爾思的表情明顯能看出困惑來,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又說:“齊林格斯是一位殺人如麻、罪大惡極的海盜,被他遭遇的船隻無一倖存,連完整的屍體都難以尋找……”

    我點了點頭。那隻牧羊人途徑的手套神奇物品讓我懷疑他和極光會有所聯繫,他的味道毋庸置疑的誘人,我越發遺憾沒能在那裏就將他喫掉了。

    “……從他手中逃出時,我打開的那扇門就是用非凡能力做到的,當然,並不是我的力量。”

    佛爾思小姐十分謙虛,說着還站了起來,向我演示了一番虛化穿牆,我真誠地讚歎了一聲,畢竟惡魔途徑還真的沒有這種小技巧。她坐下後,抓了一塊煙燻三文魚三明治放進嘴裏,就着咖啡嚥了下去。我覺得這樣的搭配不會很好喫,畢竟這些茶點應該搭配的是香醇的紅茶,果然她的表情也扭曲了一下。

    24

    “非凡的世界非常可怕,稍有不慎就會失控,野生的非凡者很容易被教會抓走……”

    “……您對非凡力量很好奇嗎?非常抱歉,您的年紀已經過了能夠安全成爲非凡者的階段……不,最好還是不要作爲素材寫進書裏,那樣的話很容易被教會查瓦斯計量器,順便一問,您是哪位神靈的信徒?”

    “我所屬的途徑是「學徒」,現在是序列9,不知道齊林格斯現在在哪裏,會不會還在追殺我們?唉,今天真的十分抱歉,如果沒有您的幫助,我們或許已經……休,我們要不要去教會睡幾天,等他落網?”

    時間緩緩地流逝,三層點心塔喫到了最上面的一層。佛爾思小姐盛讚我做甜品的手藝,對只有手心大小的黑巧克力慕斯蛋糕愛不釋手,一勺只捨得喫很少的一點。就連嚴肅的休小姐也在下午茶的過程中慢慢地舒展開擰在一起的眉毛,逐漸沉浸到對美食的享用中去。在喝完了咖啡之後,我主動去幫她們泡了我最喜歡的高地紅茶,“因爲休小姐一直看着它,似乎很懷念的樣子。”我這樣回答,她們只好接受了。

    “……您真是敏銳啊,沃恩先生。”休小姐笑了,小口啜飲着滾熱的紅茶,美味的點心和放鬆的氣氛讓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心中的謹慎和對我的防備,她猶豫許久,終於回答,“我家是敗落的貴族,在我小時候,父親經常用高地紅茶給我做下午茶。”

    “破落貴族?”我不由地起了好奇心,表現出了作家對於靈感和素材的熱情來,“可以告訴我您的姓氏嗎?如果您不覺得冒犯的話。”

    “我的名字是休·迪爾查。”這位金髮的小姐抿了抿脣,用一種自嘲的口氣說道,“真正的姓氏是「迪爾」,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應該沒人記得——”

    “迪爾?近二十年裏敗落的貴族,你是迪爾家族的人,梅森·迪爾伯爵的家眷嗎?”我從記憶裏挖掘出一頁紙,翻閱起上面微不足道的兩句話,語氣如常地詢問,“那位伯爵早年向我購買過一部歌劇,我對他只是有一點印象,似乎是一位正直守約的人。”

    休小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的情緒在“激動”和“惶恐”之間轉換,還出現了“懷疑”……這位小姐在懷疑我?懷疑我是和她父親的死有關的人員麼?我記得是因爲魯恩現在的國王想要晉升黑皇帝,那位伯爵知曉內情又不願接受現實,所以很理所當然地死去了。我覺得這很難理解,明明人類總是處在鬥爭和互相殺害的漩渦裏,不顧一切也要把其他人擠下去來獲得生機。讓自己的國家多一位真神有什麼不好,擁有更強的武力,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戰爭和更多財富,爲什麼要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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