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嬌鵲入紅牆 >第19章 救人
    大運河潰堤,沿途又有些許受到蟻患侵蝕逃難而來的百姓,瘟疫一旦開始蔓延,說不定陵城就會失陷,外敵想必也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到時必定會血流成河。

    眼下最緊要的便是尋到病頭,雖他們症狀相同,可染病程度卻不盡如此,最嚴重的不是最先發病的村長,而是一家獵戶,一家四口命懸一線,連嘔吐物中都有血絲出來。

    孟穗歲在其廚房尋到還剩半鍋雞湯,不過早已腐壞,餿味沖鼻子嗆得她直咳嗽。

    “應該是食物中毒,”霍修遠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用筷子挑着裏面的肉道:“恐就是這鍋東西惹的禍端。”

    他先前目光一直跟隨着孟穗歲,當看到她猜想是瘟疫時,整個臉色頓顯蒼白,眉頭皺起都快成一座山了,自己便找苗兒打聽這幾日村中可有異樣。

    從苗兒口中得知,早些時日,獵戶家捕到兩隻肥碩的野山雞,起初村長過壽辰辦宴席,便留了一隻給他,也權當給大夥兒開開胃了,隨後幾日村長便出現此等狀況臥病不起,村中人也接二連三的出事。

    當時苗兒風寒剛好,不能喫過油膩之食,宴席當日獨她一人在家中,此刻也只有她一人無恙。

    野山雞並無毒性,應道是他們混合了他物食用。

    霍修遠緩慢放下筷子,一回頭就被驚了一跳,面前的女子臉上全是鍋底灰,看上去比逃難的災民還要慘。

    當時孟穗歲解開面罩透氣,自顧低頭尋東西,也來不及顧及臉蹭到了哪裏。

    “想來此刻你出現在那羣土匪面前,他們一定會繞道而行。”霍修遠含笑着撕下衣角一塊遞到她跟前。

    孟穗歲輕哼一聲,這人還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此刻若是出現在他們面前,說不定他們就會嚷着見了妖怪呢。”

    她不服氣地迴應着,用手胡亂在臉上抹着,可更像個大花貓臉,霍修遠拉住了她的手腕,不等孟穗歲開口就見他拿着那半襟碎布輕緩地擦着她臉上的黑跡。

    “我,我自己擦,”孟穗歲望着他那雙珍珠般的眼睛,臉上不知爲何灼熱起來,她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碎布背過身去,“你,你將他們病重之人放到一間屋子吧。”

    她聽到身後之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纔回轉過頭來,低頭看着那碎布上的黑鍋灰,餘光落到竈堆旁的碎屑之物上,果真如他所說是食物中毒。

    那碎屑之物正是蕎麥和核桃的外殼,發嗖的鍋裏也確實殘有核桃肉,這便說通了,野山雞若是同這幾樣一併煮食,定是會出現中毒行跡。

    依照苗兒所說,村長過壽定當第一個食用這得來不易的野山雞,自是第一個發病,獵戶家中還留有一隻,他們一家用食過大,中毒也較深。

    只道他們不懂野山雞和其他食物相生相剋之理,一連幾日都不曾察覺,其症狀還和瘟疫相似,大夫不知前因後果自是要避諱些,這才致使山清村成了死村。

    孟穗歲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裏面裝着頭先救治自己的人蔘碎末,妙芙言她身子骨還太虛弱,又不喜喝藥,便將人蔘碾碎成沫,可直接兌水飲用,也可嗅食其味,沒想到此番真派上用場了。

    她讓苗兒將所有房間的門窗全部打開,再尋些酒來,所有的屋子都要用酒來祛除他們的穢物。

    孟穗歲佐以燭火將村裏的繡花針烘烤後刺入他們的穴位穩住心脈,又給他們依次餵食醇酒、醋,再將人蔘碎末衝兌溫水服用。

    而另一處中毒稍淺的村民,只需急煎苦蔘汁飲令吐出,清洗腸胃歇養幾日自然也便無礙。

    幾人連軸忙東忙西從正午一直折騰到半夜,許是白日太陽太過耀眼,今夜的月色白淨如燈,明晃晃的掛在頭頂,無人閒談的村莊冷清至極,半點菸火氣也不曾有,倒是冒出幾縷聞着就咽苦水的青煙。

    孟穗歲在屋外一側用扇子使勁兒扇動煎煮着藥物,頭上都冒出細汗來。

    站在不遠處的霍修遠倚靠着木樁子靜悄悄望着月光下的女子,分明她衣衫襤褸形同流民,卻總覺得像是山間的仙女來此處解救蒼生。

    “你這般瞧着我做甚?”孟穗歲不經意回頭發現側方有人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她以爲自己的臉又染花了,嘟囔着用袖子揩拭幾下。

    霍修遠笑着搖頭走近她,不明言明其意,只順着她的話下了臺階,說着她臉上沾染上藥渣。

    “這碗藥你且喝了,你同他們待了一天,恐擔心會染病。”孟穗歲也顧不上臉上的渣滓,端着藥碗準備遞給他時,可未曾察覺腳下還放着板凳,一個踉蹌過去,手中藥碗飛來出去,自己也作勢撲倒在地。

    但半晌都未聽到藥碗碎裂的聲響,自己也不曾感到身上有何處痛感。

    孟穗歲睜開半眯着的眼,這才發現那藥碗被霍修遠一手安穩接住,湯藥只灑出幾滴出來,而自己此刻正撲在他懷中。

    她忙鬆開下意識抓住他胸口的衣領,往後退了幾步,撓着頭輕咳幾聲,捂着被磕疼了的膝蓋轉移話題道:“我沒料到你會武功。”

    這話可不是插科打諢的話,也並非此刻的身手展現,孟穗歲也毫不避諱的用眼神示意他的手。

    在他右手掌心處有一處繭子,雖然極小,可還是被眼尖的孟穗歲看穿了,她是武夫之女,怎可能看不出常年練劍時留下的痕跡,孟將掌心處有,李君屹手指處也有。

    霍修遠擡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並非有意瞞你……”

    “我知曉,”孟穗歲聳肩一笑,隨即望向月亮,“萍水相逢自是不能相告太多,等到了陵城,散也便散了,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來的輕巧。”

    霍修遠淡然一笑,也同樣望向那輪滿月,握緊了手上的手絹,輕聲呢喃了一句說不定散也不易散,這是這話不曾被身旁的女子聽見。

    兩人在這山清村待了幾日,村民們的症狀逐漸消散,只留獵戶家的小兒和老翁還臥牀不起。

    他們臨行之際村長領着全村人前來跪謝相送,若不是二人恩公相救,此刻恐怕早已入了輪迴之道了。

    “如今年歲艱難些,你們當以平安纔好呀,一家人能在身邊總是極好的,萬不可再隨意食些相剋之物了。”這番場面讓孟穗歲想起早年間她阿孃義診時的樣子,她紅着眼眶叮囑了些許用食禁忌。

    二人出村後,霍修遠見她悶悶不樂,自己心中也藏着事,一個踉蹌直接跌入水坑成了泥鰍,孟穗歲瞧見他這滑稽模樣噗呲笑了出來。

    “難過之意也並不一定要藏匿心中,能以他事笑出來也是個法子。”霍修遠抹着臉上的泥沫輕聲道。

    孟穗歲本是過去拉起他,可聽到這話便鬆了手,“哪裏來的野話子,原你是搭茬我,自個兒再淌一回。”

    話音纔剛落,後方傳來打罵聲,從一輛馬車上下來一個身着綢緞的公子哥,他此刻正讓手下的人拉拽着幾個流民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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