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嬌鵲入紅牆 >第25章 緣來如此
    拿一個侍女同孟穗歲比,她自會惱,即便不是官家千金,可好歹也算是孟家小姐身份,樣貌身姿固然比不得大家閨秀,可怎能將她看成侍女。

    “韓大將軍,孟家雖說不是達官貴族,可在臨安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這般瞧不上人是何意!”孟穗歲擰着眉頭心中煩悶,哼哧將臉扭到一側。

    宋雲兮側頭看了站在她身後之人一眼,韓驍立馬上前恭敬道歉解釋道:“我可沒拿你跟侍女比,只是……沒料到你同阿離相似,這才……”

    “阿離?”,孟穗歲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方纔所有的惱怒都拋之腦後,她咳嗽幾聲追問道:“阿離是你侍女?那她又怎會去到北朝,她爲何要騙李君屹呢?”

    這是一段陳年往事,牽扯的不僅僅是他們幾人,還關於晉北兩朝。

    阿離原本是北朝邊境之人,當年禍事連連,年幼的她不知就逃到了晉朝,韓驍在沙場上見到她時已經半死不活,瞧着可憐便帶了回去,至此後便成了他的侍女。

    那時韓驍只是個副將,受了將軍的命令要成探子前去北朝,爲之後進攻一事安插眼線,也及時洞察北朝的動靜,可阿離知曉歷來的細作最後都沒有好下場,不想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命喪北朝,便自告奮勇當了這細作。

    阿離原本就有北朝一半血統,自幼便就經歷過戰亂的流離失所,出於私心不想見此兩國再次交戰,便在其兩國周旋。

    晉北兩朝達成十年不開戰的緣由也有她的功勞在裏面,最後一次飛鴿傳書至晉朝時,韓驍便知她恐是不能功成身退,那場桃花下的赴約,他終究是去晚了,所見的便只有漫天的紅色花瓣堆砌在倒在血泊中的阿離身上。

    孟穗歲苦笑幾聲,緩緩摸着自己的臉,想起李弘毅見到自己時的驚訝,竟是這個緣由在此,“我,真的長得像她?”

    韓驍中氣十足嗯了一聲,又仔細打量着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不過她臉上有個花瓣似的印記,也沒你白嫩。”

    “她,是怎樣一個人?”孟穗歲突然想知那個從未謀面卻一直深陷在其影子中的人,難怪李君屹會如此厭惡自己,果真是成了替罪羔羊。

    “外柔內強,雖是我的侍女,可從一開始就是喬裝成男子留在營帳中,若不是前去北朝當探子,恐也不會恢復她的女兒身。”

    一旁靜靜聆聽着故事來龍去脈的宋雲兮眼中多了幾份擔憂和心疼,原來那傷痕真是祈王所加於孟穗歲身上的,頭先還想着能以兩全其美之法同北朝道明,可如今看來,祈王斷然是不會輕易放人的。

    “穗歲,”她帶着哭腔想去安慰,畢竟這一切的源頭是自己掉落花攆所至,又沒有及時前去道明實情纔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我……我去同祈王解釋……”

    “別傻了,”孟穗歲拍拍宋雲兮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來,“李君屹可比這個拿人比的將軍惡多了,說不定先惡人告狀說晉朝並非誠心想要議和。”

    她眼中噙着淚,可還是擠出笑臉來,“我沒事,他是惡鬼,那我就是判官,差黑白無常收了他。”

    “她說得有理,以我對李君屹的瞭解,他是個狠角色,再說,”韓驍拿着藥半蹲在宋雲兮跟前輕柔道:“我怎能讓你前去道明原委,他可殺人不眨眼。”

    話音剛落就被一個枕頭打在他手上,孟穗歲氣得眼睛都比素日大了一圈,衝他嚷道:“你這個負心郎,再怎麼說我算是你如假包換的夫人,此刻你不認也罷了,怎連半句好話都沒有,一心想着你家的雲兮。”

    雖話如此,可她心中也欣喜,同一日定下的姻緣,總要有一對是和和美美,更何況她念宋雲兮如同姐姐,自然是希望她能有個好夫君。

    韓驍挪動被砸紅的手,早就聽說孟將之女是個急脾氣烈性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她雖和阿離相似,性子卻這般不同,想來李君屹也沒少中她的計吧。

    “本將軍的夫人只有一個,要不今日我們結爲異性兄妹,你的事爲兄自當搭解,如何?”他說得一臉正氣,生怕宋雲兮有半點誤解此話之意,還時時瞟着身旁之人的臉色。

    “大將軍說謊也不臉紅,誰要同你成爲兄妹,別彰顯心胸寬廣,若如此,你爲何還要將聘禮送到孟家逼我嫁給你,我瞧着你纔是罪魁禍首,”孟穗歲一把拉着宋雲兮到她身邊,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再者我怎麼聽說你曾娶了兩任妻子還死於非命,我怕你克了雲兮,她可是公主,你擔待得起嗎?”

    此話也並不冤枉了韓驍,當日若不是兩家結親,孟將又不想成爲違約之徒,孟穗歲又怎會半路遇襲,還稀裏糊塗嫁給李君屹。

    不過他克妻一事純屬道聽途傳,原本他成爲將軍後,皇命難違,將大臣之女許配給他,可還沒過門就身染重病歿了,第二任夫人搭救過他,心中也藏着他,可自己卻時日無多,爲了圓那女子最後的心願便就娶她爲妻,可惜那姑娘還是死在了新婚之夜。

    韓驍在一旁義正言辭搭腔道:“你肯定以爲我還將我爹的死記在你們孟家頭上,可他在死前還留下遺書說此事跟你爹沒關係,也深知他的習性不曾怪他,即便我娘確實怨過你們,但在死前還念念不忘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也說着我們的婚事。”

    他下聘禮娶孟穗歲出於父母之言,更是出於完成他孃的遺願,兩家是故交,更想着以婚事來和解多年的恩怨,哪知上蒼開了個極大的玩笑。

    宋雲兮笑着輕輕拍着孟穗歲的肩頭,像是哄小孩子一樣的柔和語氣,“眼下你是公主,想要如何處置韓將軍都成。”

    “得了吧,我怕傷了他你該心疼了,”孟穗歲打趣着他倆,他們這段緣分還真是妙不可言,“他心寬體胖,我並不是,這帳我可是記着的,日後他要慢慢還的。”

    提起此話,她突然想起邊境之地的災民,好容易纔將他們安撫帶去新的希望,可一夜之間化爲灰燼,說不定日後更爲艱難,這要那羣百姓該如何存活,原本是去慰問,居然因自己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韓驍派去的侍衛晚到一步,村裏早就被馬匪洗劫一空,不少村民成了馬匪的刀下亡魂,能救下孟穗歲,可救不了那羣坐在雨夜中絕望的平民。

    “你別擔心,邊境之地遭此橫禍,祈王不可能不管,”宋雲兮替孟穗歲蓋好被子輕聲勸慰着:“你身子還太弱,不能過度操勞,那裏的百姓也有一半是晉朝人的身份,我會讓韓將軍找人過去打探消息來,只要人還活着,當定有希望。”

    他們二人不宜叨擾她太久,相談一番後便離去讓她好生歇息。

    孟穗歲將頭蒙在被子中,雙手緊捂着嘴嗚咽哭泣着,先前道她無事只不過是佯裝不想讓宋雲兮擔心,阿離的事、李君屹的厭棄、遭遇橫禍的百姓,任憑哪一件事都壓得她不能呼吸,如今想逃都逃不掉。

    嗚咽聲中帶着咳嗽,她突覺胸口像炸裂一般,手中似乎有一灘溫熱的液體,一股血腥味只鑽進鼻子和喉頭,已經沒有力氣去喚人進來就痛暈過去。

    而剛出屋子的宋雲兮也捂着手絹低聲啜泣起來,韓驍攬着她的肩頭入懷,“我知道你自責難當,事情進展到這地步,眼下只有孟穗歲能解決,你不要做傻事,會害了她。”

    宋雲兮將臉埋在他懷裏,抽搭道:“我身爲,一朝公主,怎,怎能以己之私害了無辜之人。”

    “你沒錯,”韓驍低聲道:“我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李君屹不是個傻子,兩國有協議,他不會蠢到置北朝不顧,他如此氣惱孟穗歲,定是因阿離,放心,孟穗歲會成爲他的弱點的。”

    孟穗歲一連沉睡多日,好似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她看到了阿爹阿孃,還有邊境之地的百姓同她談笑,甚至還依稀瞧見了那個只聞其名的阿離。

    她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只是聽到有人談論的聲音,可又聽不清楚對方說了什麼言語。

    當時妙芙被踢翻在地後連夜忍着劇痛尋了匹騾子連夜趕回了陵城,將馬匪襲村王妃被擄走的事告知了祈王。

    李君屹當時聽了就一掌拍碎了茶杯,接連幾日都在尋那羣馬匪的蹤跡,只是不巧的是馬匪無一活口,獨有一個看家的瘸子。

    他親自去了一趟邊境村子,可與妙芙所言不同,此處屋舍儼然,百姓們正在翻蓋瓦房,牛羊成羣,一點也不像遭遇馬匪搶劫的樣子。

    下縣前來告知祈王,說是有一羣商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給他們帶去了糧食銀兩還有這羣牛羊,百姓們都道定是祈王妃迴天降了甘霖給他們。

    “天女?”李君屹冷淡看着跪在地上的下縣悠悠問着:“她在何處?”

    下縣頭叩在地上笑着應答:“祈王有所不知,王妃來此處幾日傳授了生計之策,草民們都道她是天女下凡呢,想來她定是收了那羣爲非作歹的馬匪,迴天請了甘霖給我們。”

    啪一聲,李君屹重重拍着桌子,聲音震得下縣趕緊閉嘴,不知是哪句話惹了祈王不悅。

    “區區一介王妃敢道是天女,我看你們是忘了此處是誰家王土了。”

    “王爺息怒,草民們不是此意,就是念着王爺您的好,王妃說生計之策是您讓她前來施行的。”

    李君屹冷哼一聲,這便想起前方不遠處就是晉朝之地,原本就猜想她想逃離回晉朝,馬匪也供出當夜有幾個侍衛帶走了王妃,想必此刻人就在前方營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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