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執單手支着腦袋,目光落在她身上,手指捻動了幾下,將那朵小白花扔到了她腿上。
那朵小白花被蹂躪得不像樣子,可憐兮兮地躺在循柔腿上,她把花握到手心,聲音也如這朵備受摧殘的小白花似的帶了絲顫抖,“公子,您不能這樣,我爹還在這呢……”
他勾起脣角,眼波流光浮動,藏着某種光亮,很快循柔就知道那叫不懷好意。
“你說得對,死者爲大。”蕭執站起身,對兩個灰衣僕人吩咐道:“你兩把人擡到棺材鋪去,買副上好的棺材,把人好好地安葬了。記着,要把釘子砸牢,不留一絲縫隙。”
二人應了一聲,就上前搬屍。
循柔擡頭望向蕭執,“公子你……”
她話還沒說完,他就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到了一邊,“看着就好,把你爹下葬後,就跟着我吧。”
循柔微微仰頭,看着他線條流暢的側臉,捏着他的袖子,嬌聲道:“別管他了,我現在就是公子的人了,咱們快走吧。”
蕭執側頭看她,“不要你爹了?”
不能不要啊!裹在席子裏的張定渾身僵硬,他此時被人擡了起來,動也不敢動。聽到外邊的問話,他兩隻耳朵立馬支棱了起來,可下一瞬他就聽到那醜丫頭鏗鏘有力地回道:“不要!”
“這姑娘真是心狠啊,這可是自己的親爹,說不要就不要了。這哪是賣身葬父,分明是在這裏攀高枝來了!”
“就是,剛纔還要一百兩銀子呢,見這位公子長得俊美又出手闊綽,一下又改成二兩了,那點心思全露出來了!公子你可別被這丫頭騙了,好人家的姑娘多得是,這種姑娘說什麼也不能要啊!”
“太沒良心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譴責起循柔,不光把她之前的言行翻出說給蕭執聽,還一個勁兒地勸他不要上當受騙。
蕭執擰着眉頭,退後兩步,雙臂環胸地瞥向她,“原來你這麼沒良心,差點上了你的當!”
“……”
循柔看到他眼中藏了絲惡劣的笑意,以爲這樣她就沒轍了,太小瞧人了,她有天然的優勢可以利用,人們總會下意識地憐惜弱者,還有比她這個賣身葬父的小孤女更柔弱無助的麼。
循柔跺了跺腳,帶着哭腔喊道:“你們欺負人!”
她推開兩個灰衣僕人,撲到席子上,哭訴道:“我如今無依無靠,只是想喫得飽穿得暖,礙着你們什麼事了?要是我爹還活着,他纔不會讓你們這樣欺負我,爹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都被人欺負成什麼樣了!”
她話音剛落,席子裏的屍體忽然啊呀了一聲,整個人彈坐了起來。
張定不知道是誰踩到他的手了,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循柔給他畫了妝,臉色慘白,兩腮還塗了胭脂,他這麼齜牙咧嘴,看着頗爲驚悚。
四周靜了一瞬。
“啊!!詐屍了——”
圍在邊上的人瞬間跑了個乾淨。
張定對上循柔的視線,訕笑了一下,這可不怨他。
循柔仰起頭,“公子,買一贈一,你還要嗎?”
蕭執冷笑一聲,帶着兩個僕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沒準是嫌棄咱倆。”張定哼哼着。
循柔想了想,搖頭道:“不,他不嫌棄我,他想讓我跟他玩。唉,他也怪可憐的,平時肯定沒人陪他。”
她陪着他玩,他也得付出點東西纔是啊。
“他可憐?”張定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他哪裏可憐了,我纔是最可憐的!”
循柔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好吧,還是你可憐。”
張定:“……”
這次他主動抓了一下她的胳膊,但是時間太短了,循柔暗惱於他的吝嗇,決定下次要一擊即中,成功打入內部。
然而沒等循柔出手,蕭執就遇上了一場刺殺。
事前,循柔就已經有所察覺,當她把事情跟張定說完,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誰要刺殺他?他這是惹了什麼事了?”
循柔聳聳肩,“誰知道呢?也許是搶奪錢財,也許是仇人買兇,也可能是別人看他不順眼。”她注意到那人的袖子裏藏了利刃,沒有貿然出手,似乎只是爲了打探情況。
“要不要跟他們說一下?”張定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他覺得她是一定會去通風報信的,她可捨不得人家死。
可他沒想到會從她嘴裏聽到截然不同的答案,循柔想了片刻,還是說道:“不用。”
“不跟他們說?”張定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明明那麼相中人家,這會兒有危險了,卻什麼都不告訴他,這不是看着他去送死嗎?
“一來我覺得他沒那麼蠢,二來機會難得。”三來她就想看他喫點苦頭,但這話就不必說出來了,顯得她不善良。
什麼一來二來,張定一句都沒聽懂,這是好機會啊,她不是一直想把那公子哥騙到手麼,把這事跟他們說了,不就能讓對方另眼相看了,可她什麼都不說,豈不是讓機會白白溜走了。
張定想的那個是不錯,但將危險扼殺在搖籃裏,沒有親身經歷過,也就是小恩小惠,循柔耐不住這種慢吞吞的速度,每天照着鏡子,都是歡喜和不滿摻半,在漂亮臉蛋面前,連頭疼都被她排到第二位去了。
在張定不斷地詢問下,循柔只好跟他簡單地說了一下。
“我本來想扮山賊的,但你我這小打小鬧不成氣候,要僱人的話又得費一筆銀兩,這下好了,有人幫忙,少了我們的事了。”
張定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怪不得你說他可憐。”被她瞧上真是要命。
循柔趕上去的時候,那片密林裏剛剛經過一場打鬥,地上只有鮮血,沒有屍體,也沒看到活人。
張定嗓子發乾,打量着四周的情況,“你說人是死是活,還是被抓走了?”她怎麼知道那夥刺客會在這裏動手,而且他們趕來時,這裏已經結束了,要不是知道他們手裏沒多少銀子了,張定都要以爲這是她僱的殺手,怎麼看都覺得她跟那夥刺客是一夥的。
循柔不過是把自己代入其中,站在對方的角度選擇最有利的時間和地點而已,猜到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身邊的兩個僕人神出鬼沒的,應該身手不錯,循柔正想着事情,忽然想到什麼,扭了一下頭,忽然發現張定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