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崛起1857 >第三十八節 救人
    想什麼來什麼,自己纔剛考慮到張家,張家就來人請自己了。

    或者說是來求自己的。

    他們家少爺被洋人抓了。

    而他們家老爺已經走了,張勇本就沒什麼大智慧,有點小聰明的小妾翠雲此時六神無主,甚至還不如張勇呢。所以張勇只能找到了朱敬倫,在他看來,朱敬倫是他認識的,唯一能在洋人面前說的上話的人。

    朱敬倫又向張勇打探了一下他家老爺的事情,張勇這才說他家老爺臨走的時候交代,如果朱敬倫要找他,隨時都可以。張千山留在家中的親信,隨時可以去南雄給他送信。

    對於張家少爺,朱敬倫完全不關心,因爲在他看來,那個張磐不過是一個浪蕩子弟,已經完全廢了。這次他之所以被洋人抓,倒不是有種去襲擊洋人,僅僅是因爲月香樓出事的時候,他依然待在月香樓,後來樓裏的男女被洋人一鍋端全都抓到了衙門去了。現在都作爲嫌疑犯一個個審訊呢。

    朱敬倫胡亂應付過張勇,就去了跟林莊祕密的接頭地點,結果林莊並不在這裏,留在這裏的人也不清楚情況,只表示說自從洋人戒嚴之後,林莊就沒有回城了,但是表示如果朱敬倫需要,他們隨時都可以去傳話。

    從這些密探的態度看來,朱敬倫感覺自己現在對於林福祥集團已經非常重要了,以前這些人可沒有這麼恭敬,顯然不可能是因爲巴夏禮之事,因爲從他們的口氣中可以判斷,他們甚至都還不太肯定巴夏禮被抓是林福祥做的,顯然這麼重大的事情,林福祥做的十分隱祕。

    林莊之所以不在,大概是因爲當日挾持巴夏禮的主要參與者就是林莊,那個潛入墨琴房中,打混巴夏禮,然後駕駛馬車狂奔出逃的人就是他。他身手好,人也精明,又是林福祥的親族,這種最危險又最關鍵的事情,林福祥找他做再合適不過。

    交代了密探,讓他們儘快通知林莊自己要和他見一面後,朱敬倫立刻趕往另一個地點,他跟侯進約好的一家酒樓。

    這家酒樓位於廣府學宮和關帝廟附近,距離大南門不遠,而大南門外就是廣州協鎮的軍營,英法聯軍的大本營。

    來見侯進第一是從他這裏聽一些消息,最重要的是詢問一下他策反敵人的計劃進度。

    沒錯朱敬倫給侯進安排的任務中,除了讓他在月香樓盯着,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則是拉攏英法聯軍勢力內部的叛徒,甚至第二個任務隨着林福祥插手月香樓後,已經成了侯進的主要任務。

    至於如何拉攏,這一點侯進是有優勢的,因爲侯進本身是一個胥民,恰好英法聯軍僱傭了大量的胥民。

    所謂胥民就是一羣生活在水上的窮苦人家,廣州城外的珠江上密密麻麻有許多民船,絕大多數胥民就生活在這些船上,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羣體,紐約時報曾做過報道,他們的記者推算這些民船有8萬艘,每艘船上住5個人,認爲廣州胥民羣體有40萬人。至於中國官府對胥民的管轄非常無力,基本上沒有什麼相應的統計。

    當然就好像此時城內的法國傳教士guilln估計廣州城有100萬人口一樣,胥民有40萬人或許太誇大了,但是一二十萬還是有的。加上胥民確實很困窘,男子從事非法生意,女子從事花船皮肉生意者非常之多。早在第一次大煙戰爭之前,他們就是中國本地走私大煙的主力,跟洋人很早就建立了關係,戰爭中又藉助熟悉本地民情,幫助洋人打探消息獲利,也做一些幫洋人運貨補給物資的買賣,他們的行爲算不算漢奸不重要,重要的是洋人要從這麼多窮苦的胥民中招募一些亡命之徒並不算難。

    此時英法聯軍能動用的兵力,據朱敬倫從印度兵口中探聽到的情況,“有一個歐洲軍團共1080人、兩個當地的軍團共2000人、還有一支500人的警察部隊,另有法軍300人”,這個歐洲軍隊就包括那些接受了歐洲軍事訓練,由英國人指揮的印度兵。

    朱敬倫要拉攏的正是印度兵口中的“兩個當地人軍團”,也就是2000人左右的漢奸部隊,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胥民,這方便侯進利用身份優勢跟他們進行接觸。

    這些人都是爲了錢纔跟英國人走的,所以爲了錢在反叛也很正常。英國人心裏也清楚,因此一開始只把這些人當作苦力,手裏沒有武器只有扁擔,但是自從英法聯軍主力北上之後

    ,廣州城兵力喫緊,這些人很多都被編入了警察部隊,長期在城裏有600人,在郊外巡邏的還有700人,手裏則下發了交火的清軍的單刀和長矛。

    唯一需要對付的,則是這苦力軍團中的英國人軍官,朱敬倫就是要收買一些亡命徒把這批軍官刺殺了,那麼這兩千人哪怕自己拉攏不過來,也會變得羣龍無首,在想些辦法制造點混亂,就能大大削弱英法聯軍防禦廣州的兵力。

    但是侯進表示,他已經聯繫到了幾個胥民頭目,對方願意反水,但是開價很高。

    “二十萬兩銀子確實太高了,他們不怕有命拿沒命花嗎”

    侯進聯繫上了四個胥民頭目,他們在苦力隊中有自己的小團體,就好像錫克人在軍隊中有自己的組織一樣,苦力隊中也有自己的小團體,不過不是宗教,而是胥民中流行的幫會,那四個人號稱龍頭,手下有近百磕過頭拜過關公的兄弟,他們表示願意幫忙在苦力軍團中收買奸細,在關鍵時刻把所有的洋人軍官刺殺掉。

    但是開口就要20萬兩,確實有些狠了。

    朱敬倫回了一句:“告訴他們,五萬兩,多一個子都沒有。他們願意幹就幹,不願意乾等着拉到。對了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配合,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會有人找他們算賬的,你大可以打一下朝廷的旗號。”

    朱敬倫相信做這種威逼利誘的事情,侯進很拿手,胥民是不好管,官府也不太樂意管,很大的因素是因爲他們在水上生活,另外也比較團結,就好像後世的政府不太樂意管西北的民族一樣。

    但是不是不能管,住在水上又不是住在天上,船雖然比房子靈活,真要下本錢,總是能找到的。

    這時候侯進卻猶豫起來,他是很想做成這件事,然後藉此飛黃騰達,但是他有些良心不安,因爲他不想朱敬倫因爲這件事丟了命。

    思緒良久他還是決定放棄:“朱二,這事你別管了,你還是跑吧。林大人應該不會怪你的。”

    侯進一直以爲朱敬倫依然在給林福祥做事,當然朱敬倫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他一點都不懷疑。

    看到侯進的表情和口氣,朱敬倫也不由疑惑:

    “怎麼了”

    侯進這才道出原委:“你讓我盯的那個方先生被抓了”

    方山被抓了這跟朱敬倫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爲洋人有可能從方山身上找到一些朱敬倫的疑點,在這個緊張的時刻,誰知道洋人會怎麼做呢。

    這個消息讓朱敬倫也不由得感到危險了,因爲他很清楚,洋人心裏很明白,城外的廣州官員在他們廣州城內安插了許多暗探,甚至他們都懷疑那些中國翻譯中也有一些城外的間諜,否則他們也不會始終在人手上捉襟見肘,因爲最重要,最隱祕的事情始終都是交給那些人數極少的洋人翻譯來做的,否則的話,洋人能從廣州城中招攬到大批不得志的文人幫他們做事。

    洋人本就懷疑,甚至確信自己身邊有中國人的密探,只是不知道是誰,如果那個方山亂說的話,很可能把朱敬倫供出來。至於真憑實據方山當然拿不出來,可是他只要告訴洋人在巴夏禮被劫持之前,朱敬倫有三次跟蹤巴夏禮到月香樓的情況,洋人就算不能肯定,但也絕對會懷疑到朱敬倫身上。他們現在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誰知道會不會矯枉過正,寧可殺錯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朱敬倫倒是不擔心洋人會殺了自己,只是如果洋人此時懷疑自己的話,恐怕後面自己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了。

    不過侯進能跟自己說這些話,朱敬倫心裏還是有些感觸,侯進這個人雖然很渣,但是講義氣這一條始終沒變。

    拍了拍侯進的肩膀:“放心吧,我沒事。這裏你也別住了,換一個地方,然後想辦法告訴我。”

    說完又跟侯進交代了一些情況,然後匆匆離開酒樓,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侯進反饋的情況讓朱敬倫不得不再次修改一些計劃,因爲那個方山又是一個雷,張家之外的另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雷。剛好兩個雷此時還撞到一塊去了,一想到早上張家的管家找自己的事情,朱敬倫明白,自己不得介入一件麻煩事了,他必須想辦法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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