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崛起1857 >第三十九節 嫌疑人
    關於救人這件事,朱敬倫沒有繞彎子,直接找上了赫德。

    他不怕暴露什麼,因爲他有一個過硬的理由,那就是他是張家的親戚,這件事還是當初赫德親自去確認過的。

    因爲是張家的親戚,所以他就有足夠的理由想赫德討一個人情,讓英法聯軍先放了張家的少爺。

    但他的目的卻不是這個廢柴少爺,而是要救方山那個算命先生。

    趙家少爺不過是他的一個切入點罷了,他要想辦法介入佔領委員會的司法審判,好弄清楚他們從方山哪裏得到了多少對自己不利的信息。

    “赫德先生,我向你保證,我表兄張磐就是一個浪蕩子,他怎麼可能跟城外的匪勇有關係,他在月香樓都住了五六年了,怎麼可能跟巴夏禮先生被劫持案有關呢”

    赫德今天剛剛上班,朱敬倫就找上門來了。

    聽完朱敬倫的請求後,赫德嘆口氣道:“朱先生,你的要求請恕我做不到,我沒有權力干涉司法程序。目前的案件由英軍軍法官負責審理,我沒有權力,更沒有理由加以干涉。”

    朱敬倫道:“赫德先生,那讓我見一見表兄總可以吧,他家裏人擔心着呢。我見一面也好給親戚一個交代。”

    赫德依然搖頭:“您這個要求,我也辦不到,因爲現在張磐是重大的嫌疑犯。”

    “這不可能”

    這個理由真的讓朱敬倫詫異了,張磐那貨會有重大嫌疑這怎麼可能朱敬倫當然知道監牢中關押的人跟巴夏禮案都沒有關係,因爲這根本就是朱敬倫自己做的,可是洋人不知道啊,洋人只能一個個審訊,從這些嫌疑犯中找出線索。可洋人覺得張磐有重大嫌疑,這不是搞笑嗎,就那個浪蕩子弟,幾年都不回家常住青樓的貨色,能做出劫持洋人首腦的舉動真不知道英國人是怎麼想的。

    朱敬倫耐心解釋道:“赫德先生,您隨便打聽一下就該知道張磐的品行。wqu 他怎麼可能牽扯進這種案件呢,您覺得一個長眠花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子弟可以隨便就挾持有衛兵保護的巴夏禮先生嗎您不認爲這是一個笑話嗎”

    赫德也疑惑起來:“抱歉,朱先生。我並不瞭解您這位親屬,不過據我得到的反饋看來,他是目前唯一一個親口承認自己參與劫持了巴夏禮先生的嫌疑犯。所以被軍法官列爲最大嫌疑,以最高級別關押,任何人不得探視。”

    朱敬倫這次不止是詫異了,感覺到有些匪夷所思,張磐那貨自己承認了

    這還真是搞笑啊,這紈絝子弟到底要幹什麼

    朱敬倫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繼續堅持:“赫德先生,雖然我不知道我的表兄出於何種緣由會主動承認這種跟自己無關的案件。但是我向您保證,他絕對沒有任何動機和能力做出這種事。具體情況您可以去打探,我可以爲他做出擔保。”

    赫德嘆道:“但是在司法程序上,他確實有重大嫌疑。”

    一個廣州城中的最高權力機構的委員之一,在廣州城代表英國國家身份的公使巴夏禮被人青天白日的給劫持了,這件事英國人急於要一個交代,此時張磐自己承認,所以他們緊緊的抓住這條線索,把他列爲重大嫌疑是注重證據的西方人必然的選擇。

    要說服赫德還真不容易,朱敬倫只能出奇招:“赫德先生,請恕我直言,貴國目前是要找出劫持巴夏禮先生的兇手,還是爲了司法程序的合理如果僅僅是出於司法程序,而不在乎真相的話,那算我沒來過。如果您們真的想找到真兇,我覺得讓我去跟表兄見一面,或許對你們有幫助,也許我可以幫你們問出他真實的想法,我保證無論他是否參與此事,我都會如實向你們反饋信息的。wqu ”

    赫德開始猶豫了:“您真的能保證您的表兄是一個純粹的紈絝子弟,從來跟城外的鄉勇有關係嗎”

    朱敬倫笑道:“赫德先生,您覺得一個至少五年時間都泡在青樓裏的富家公子,會與城外的一些亡命徒有瓜葛嗎您認爲他有時間,有條件跟那些人接觸嗎”

    赫德道:“你保證他五年來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那座青樓”

    如果那個張磐真的如朱敬倫所言那麼不堪的話,赫德也覺得他們抓了這種人,還把他當成重要嫌犯實在是太侮辱大英帝國的司法了。

    朱敬倫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月香樓中任何一個姑娘都認識他,你們不是也把那些姑娘都逮捕了嗎,你們大可以去核實一下。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的表兄就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我相信這種人您在中國沒少見過。我想給您一個忠告,如果你們把時間都浪費到他的身上,最後導致沒有查明真相的話,這會是一個巨大的國際玩笑,會被恥笑很長時間的。”

    赫德注重自己的名聲,因爲他還想在仕途上攀爬,他很怕在東方鬧一個笑話,那樣他在英國的前途也就毀了。

    他認真的考慮起來:“如果您所說都屬實的話,我願意幫您神情一張探視令,當然我也希望您在必要的情況下,能夠運用您的智慧幫我判別真相。”

    朱敬倫道:“非常樂意配合。”

    赫德然後讓朱敬倫稍等,自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佔領委員會大多數官員都在將軍府辦公,因此赫德很容易就找到了司法部門,跟客串法官的軍法官進行了細緻的溝通,加上覈實一番,兩個小時後赫德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此時朱敬倫茶壺中的紅茶已經換過六次了。

    幸好赫德做事細緻,他直接帶回了探視令,省的朱敬倫繼續等待。

    他交代了朱敬倫一番,要求朱敬倫詢問他的表兄張磐爲什麼要承認這件事跟他有關,弄清楚張磐是否跟巴夏禮案有關係,如果沒有的話,是不是知道什麼情報。

    朱敬倫滿口答應一定配合,接着拿着探視令,在兩個英國兵的帶領下,直奔番禺縣衙。

    月香樓當日被抓的男人都關在番禺縣的大牢,女人則關在南海縣的大牢。

    將軍府門前一條大街,叫做惠愛街,因街口有一座牌坊叫做惠愛牌坊而得名。這條大街從正東的大東門直到正西門,橫穿整個廣州城,是東西主幹道,廣州城所有的官衙,包括將軍府、巡撫衙門、布政司、副都統衙門等都位於這條大街上,因此這條街是當之無愧的廣州第一街。

    番禺縣衙也在這條大街上,不過將軍府在城西,番禺縣在城東,因此要穿過大半個廣州城才能到達縣衙。

    好在赫德派了一輛馬車,因此兩刻鐘之後就到了番禺縣衙,有佔領委員會的衛兵帶領,出示了探視令之後,很快就被允許進去。

    一個縣城的監牢不算大,裏面十分骯髒,此時擠滿了同樣骯髒的犯人,味道十分刺鼻,如同正在腐朽的墓穴一般。

    每一座監房中都擠滿了犯人,多則數十人,少則十餘人,這些人大多都是因爲偷襲英法聯軍被關進來的,身份上算是戰犯。但每一個人都有一副近似的表情,那就是沉默,有些人也許會將這種沉默看作是麻木,這是有道理的,因爲這些人很多都覺得自己死定了,就像當初的肖阿巧,但是卻能沉靜的面對這一切,這難道不是麻木嗎。但是也有人會覺得這些人是視死如歸,渾然不懼英法侵略者的淫威,視死亡如兒戲。這不是認知問題,這是立場問題,兩種看法都對,都有道理。

    朱敬倫沒心思揣摩世界觀的問題,他此時有一個擔憂,能不能看到方山,能不能跟他說話。他覺得希望不大,數十座監房,而他不可能一一查看,衛兵緊跟着他,會把他帶去關押張磐的監房,除非碰巧張磐就跟方山關在一座監牢,否則朱敬倫很可能一無所獲,根本就見不到方山。

    朱敬倫向來不相信運氣,或許是他的運氣真的不算好的緣故,可是這次就是逆天了,他還真的見到了方山,因爲逆天的是,方山真的跟張磐關在一起,而且是倆人單獨關押在一座監房中。

    張磐作爲最大嫌疑犯,受到特殊待遇,獲得單間也不奇怪,方山竟然跟張磐關在一起,朱敬倫慶幸自己運氣的同時,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感覺倆人關在一起也不是多讓人驚奇,而是理應如此。

    因爲方山怎麼看,也都是一個重大嫌疑犯。誰叫他那日喝醉酒後強闖墨琴房間,偏偏同時巴夏禮就被抓走了,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不被英國人當成嫌疑,他們的軍法官也就太業餘了。

    所以張磐有重大嫌疑,方山也有重大嫌疑,加上監牢中確實監房緊張,把他們倆人關押在一起,也就合情合理了,當然如果英國人有多餘的房子,更願意給每人一間監房,省的倆人串供。

    朱敬倫走進監房,看到兩個英國兵帶着朱敬倫到來,方山旁邊的陌生人立刻跳了起來。

    指着洋兵的鼻子大罵:“孫子,就是爺弄死了你們的賊酋,快給爺一個痛快,爺皺一下眉頭,就是丫頭養的”

    這人當然就是朱敬倫第一次見到,也是他冒認做所謂“表哥”許久的方山了,聽到這街頭無賴一般的狂言,朱敬倫總算明白這貨爲什麼會承認他跟巴夏禮案有關係了,這傢伙是想用生命來出風頭啊,學名曰“裝逼”

    倒是方山在一旁甚爲安靜,哪怕看到了朱敬倫也沒有任何舉動,彷彿根本不認識朱敬倫一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