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崛起1857 >第三百零四節 鬧市掛印
    赫德收到朱敬倫的信後,沒有任何猶豫,立馬行動起來,這是他最好的機會,是他個人實現抱負的機會,他的身份是廣東地方的僱員,幫助廣東地方政府管理海關,可是現在他接受了朱敬倫的任命,那麼就意味着他個人承認了廣東已經是朱敬倫的了。

    至於英國政府,他給北京的公使普魯斯寫了一封陳情,他告訴駐華公使,廣東地方的世紀情況,讓他不得不選擇站在取得廣東實際控制權的朱敬倫這邊,否則有可能損害英國在廣東的利益,如果他的行爲給英國政府帶來了任何麻煩的話他很抱歉,這屬於他的個人行爲,可以以此向清政府解釋。

    同時還告訴了普魯斯,一旦整條珠江開放,那麼帶來的利益將是難以想象的,他認爲廣東的對外貿易至少能提升一倍,達到四千萬兩級別的貿易額,在美國南北戰爭之際,擁有這樣的貿易額,即便是當成一個國家,廣東也將是英國的第一大貿易國。

    早在美國戰爭之前,1860年,英國最重要的工業品棉布,出口額增長到了4800萬英鎊,其中印度佔了一大半,可是對中國、日本和爪哇等地的輸出也很重要,這三地加起來,超過英國對歐洲大陸輸出額的60。

    隨着歐洲工業革命的興起,歐洲國家或者以高關稅保護,或者是更先進的技術衝擊,大大影響了英國紡織品向歐洲大陸的出口,這導致英國的對外貿易越來越依靠美國和印度,但是隨着中國市場的開放,英國向中國出口的規模越來越大,1860年之後,更是大大增加,上海港第二次鴉片戰爭發生前的1855到1856年一年,進口的外國船隻共489艘,總噸數15587噸,貨物總值6492299兩。戰爭結束後的一年,進口船隻激增爲1806艘,總噸數爲419659噸,貨值達33702614兩。

    赫德對比歷史數據,認爲廣州歷史上貿易量規模巨大,絕對不會比上海差,只是因爲一時的戰爭,導致了貿易萎縮,他認爲一旦珠江開放,廣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追上上海的貿易額,屆時,廣東市場將有可能堪比印度市場帶給英國的利益。

    赫德在用各種方法遊說着他的國家支持他在珠江的行動,而他在珠江的行動,則是朱敬倫支持的,英國支持他,就等於間接支持了朱敬倫,這種外交之間的連帶作用,就是朱敬倫讓赫德立刻開港的原因之一。

    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他知道清廷要安撫他,所以他要赫德立刻去開港,拿着他的命令去開港,一方面讓英國默認他成了廣東的主人這件事,另一方面讓廣東地方看看,他朱敬倫擅自跟洋人勾結開港,而後朝廷不但拿他沒辦法,還得給他加官進爵,那麼之後朝廷在廣東還有什麼威信可言,從此廣東地方官只能聽從朱敬倫的命令,違逆了朱敬倫,朱敬倫會收拾他們,甚至他們的朝廷也會收拾他們,而服從了朱敬倫,他們的朝廷卻無動於衷。

    但事情絕對沒有那麼順利。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不是每個人都會將冷冰冰的利益計算擺在第一位,赫德確實按照朱敬倫的要求去做了,他派去了稅務司官員,接收東莞、香山等縣的老碼頭,租房子掛牌開設海關。

    朱敬倫的命令也發到了各個縣,這幾個縣都有朱敬倫的軍隊駐守,主力核心是一百個精銳的火槍兵,外加招募來的一千鄉勇,這樣的武力,是這些縣無法對抗的。

    無法對抗不意味着只能接受,他們還是可以消極對抗,外國人叫做杯葛,赫德的人一到各縣,這些縣令立馬就派人去聯絡鄉紳,鼓動他們對抗,鄉紳們一聽洋人要來,當即就不樂意了,就有附近的鄉紳組織鄉勇封堵,跟朱敬倫的士兵開始對峙,朱敬倫派人去依次勸說,組織鄉紳開會,告訴他們開港是爲了做生意,是爲了賺洋人的錢,高傲的鄉紳們表示,他們不需要賺洋人的錢,他們不想跟洋人有任何瓜葛,他們不允許任何一個洋人到他們縣來。

    朱敬倫又派人跟他們談判,最後達成協議,只要洋人不來,開不開埠他們根本不在乎,那麼好,朱敬倫表示,他就只派中國人來,一個洋人都不會讓他們靠岸。

    事情這麼解決之後,縣令們還不甘心,從中他們還發現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找鄉紳們鋤頭真的很有用,就是蠻橫的朱敬倫也會顧忌。漸漸的他們開始串聯,已經不止是開埠各縣,廣州府幾乎所有的縣都有聯繫,帶頭的正是廣東首縣南海縣的縣令周士俊。

    除了開埠六縣之外,朱敬倫也沒有閒着,早就派人在其他縣張貼告示,告訴各縣百姓,廣府絕對不允許任何洋人到他們的地方往來。

    這是一場朱敬倫跟廣東頑固的官場之間的鬥爭,朱敬倫並不打算強硬的鎮壓老百姓

    的盲目排外行爲,一切以軟化爭取爲主,他相信只要不突破地方鄉紳們的底線,他們會始終保持中立,就好像當年清廷不減辨子,他們就不會起來抗爭一樣。

    縣令們發現沒能鼓動百姓,看到一個個海關人員登上了各縣的碼頭,在附近租了房子,掛上了海關的牌子,公佈海關制度,派員向各個船隻收稅,朱敬倫的一切目的都達到了。

    文官們發現,朱敬倫無法阻止朱敬倫無理的命令,頓時有些氣急敗壞,士大夫的脾氣來了,他們甩了袖子。

    南海縣令周士俊脫下了自己的官服,然後讓衙役鳴鑼開道,徒步從縣衙走向城門,手裏拎着一個包袱,在熱鬧的人羣圍觀之下,走到了歸德門,讓衙役架梯子爬上城門洞,垂下來一條紅布,他打開包袱,將一個物件掛了上去。

    接着又拿出一塊血書白布,貼在百姓進出的城門旁,歷數了朱敬倫的罪證,好一篇檄文,將朱敬倫描繪成了萬惡不赦的亂臣賊子。

    然後他穿着青衣布履,昂這套高的頭顱,走出了城門,在門外上了一輛老僕準備好的牛車,出歸德門走進了小市街上的人羣之中,慢慢消失不見了。

    “掛印了”

    所有縣令的一舉一動都在朱敬倫的監控之中,周士俊的舉動,第一時間就被彙報給了朱敬倫,朱敬倫不由感覺有些好笑,周士俊在城門洞中懸了他的大印,懸掛大印就意味着棄官,意味着對上級的不滿,意味着反抗。

    劉備掛過印,痛打了上級派來的督郵一頓之後,掛印棄官,現在周士俊也掛印棄官,但總感覺有些不倫不類。

    “還是文人的臭毛病犯了啊”

    既不敢站出來反抗,又要表現自己的凜然正義,除了在鬧市掛印之外,沒什麼好辦法,還是那套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說起來好聽,不就是盛世出來錦上添花,亂世趕緊明哲保身嗎,典型的文人士大夫苟且觀念,根本就沒有在大夏將傾時候出來力挽狂瀾的勇氣和魄力。

    歷史上無數文人,在亂世來臨的時候,躲入深山,自誇隱士,國家安定之後,然後又被當政者請出來粉飾太平,所謂鄉野遺賢大多是如此。

    在朱敬倫看來,周士俊這些文官的掛印,更像是被慣壞了的少爺羔子,發脾氣賭氣什麼都不管了的一種表象,如果他們真的要爲他們的皇帝盡忠,那就該不顧一切想進任何辦法,跟朱敬倫鬥下去,陸秀夫、文天祥那種人,才堪當大丈夫。

    但是朱敬倫相信,他們的這些舉動,後世一定會進入史書,歌頌他們的高風亮節,可事實上他們的做法完全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做法,作爲士大夫階層,古代幾千年的社會精英,完全沒有擔當的行爲,卻會被一代又一代的史書誇讚,因爲史書就是他們編寫的。

    他們不肯合作,選擇掛印,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他們的史書會誇讚他們做的很風雅,卻不會說他們棄官等於拱手將權力交了出來,他們的史書認爲他們不畏懼強權,事實上只是強權不跟他們一般見識,換一個殘暴的軍閥,這種消極對抗的行爲,完全可以砍了他們的頭。

    他們不敢動刀子,說成是文雅,他們不負責人,說成了潔身自好,不同流合污,歷史就這樣一代一代的影響了所有人的世界觀,周士俊已經是不錯的官吏了,但依然這樣,可想而知中國的士大夫階層已經墮落到了何種地步。

    周士俊掛印之後,第二天,朱敬倫就收到了其他情報。

    廣州十四縣文官,集體在一天之內,鬧市掛印,棄官而去,引起轟動。

    看到方山擔憂的樣子,朱敬倫反而安慰他道:

    “只是掛印而已,如果他們有種,全都吊死在縣衙的門前,那倒是能給我惹點麻煩,現在嗎,屁事沒有。”

    然後又道:“寫任命書,找當地最有錢的富商,讓他們出來當縣令。”

    方山皺眉:“商賈”

    朱敬倫點頭:“是啊,該讓他們站在前頭了。”

    十四縣商人當官,前所未有的情況,第一次讓商人站在了政治的風口浪尖,他們第一次集體擁有權力,他們也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通告十四縣,免除來年地畝錢糧”

    以商稅代農稅,這就是商人該擔負的責任,權力與責任永遠是分不開的,權責一體是社會的契約法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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