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崛起1857 >第六百一十二節 災情
    這個分析讓朱敬倫都不由驚歎,這是賭命啊,但相比曾國藩更加決絕,他幾乎是壓上了一切,而李秀成從始至終都無法集中全力。

    僅從這一點上看,這場仗李秀成很不利。

    除非李秀成能夠孤注一擲,此時調集力量,反攻安慶,沒準能將安慶這顆釘子,一勞永逸的拔除,甚至能將太平天國眼中的老賊曾國藩本人消滅,但可惜的是,看似兵多將廣的太平軍,反倒無法派出一兵一卒。

    不到一個月,前方的戰況就明朗了,太平軍先後從揚州撤退之後,湘軍援軍進入揚州,揚州之圍解除。

    率先有一隻五千人的湘軍進城,雖然沒有帶去補給,可是很好的穩定了軍心,帶去了曾國藩的命令,讓淮軍將領堅定了信心,才能在湘軍援軍到達前堅守住城池。

    現在揚州包圍解除,湘軍主力進城,揚州總兵力馬上就超過了二十萬,用於追擊的兵力不少於十五萬人,主要還是湘軍,久戰兵疲的淮軍就地休整,少數有戰鬥力的部隊,則南下瓜洲跟曾國荃換防,曾國荃將帶領精銳部隊負責追擊太平軍。

    太平軍從揚州到泰州,步步爲營,打算層層阻擊,湘軍則狂飆突進,一個月內連破太平軍營壘一百多座,將太平軍退兵的空間擠壓到泰州到海安之間,此時的現狀是湘軍進攻泰州的太平軍,而太平軍則進攻海安的湘軍,雙方都是由西往東攻擊,態勢是東攻西守。

    最後是湘軍搶先攻陷了泰州,曾氏兄弟準備充分,自然想到過攻打堅城這種事,或許當初是爲揚州準備的,他們或許做過揚州陷落的預備,現在用到了泰州,十幾門重炮轟開了泰州的城牆,湘軍和太平軍爆發了短兵相接的惡戰,而這種白刃戰恰是湘軍擅長的,最後太平軍被湘軍從泰州趕了出去,空間進一步被擠壓。

    太平軍也不遺餘力,李秀成的兩個兒子帶兵北上,從如皋出發開始攻打海安,跟泰州方向的太平軍兩面夾擊,終於攻破這個小鎮,全殲這裏的一萬湘軍,可是另一邊泰州的太平軍退兵已經從次第撤退被湘軍擠壓的變成了潰敗,應有的多層防線始終沒有建立起來,各條防線被擠成了一條,一下子就崩潰了。

    漫無邊際的潰兵往海安潰敗,李家兄弟在海安收攏潰兵,也無力西進,大批太平軍被追擊的湘軍俘虜。最後成功逃到海安的太平軍只不過兩萬多人,有五萬人成爲了湘軍的俘虜。

    真正的正面作戰反倒損失不大,太平軍從包圍揚州到撤退一路上的損失,竟然還不到三萬人,反倒是一直猛攻的湘軍,付出的損失超過五萬人。戰爭中最大的損失,往往都是潰敗中出現的。

    經此一戰,儘管李秀成解救出來的軍隊,加上零散逃回的,總計有三萬多人,可是太平軍的銳氣被完全打掉了,湘軍再一次立下驚天大功,在災荒和太平軍北伐,以及列強聯合逼迫中,感到國之將亡的大批清朝士大夫,突然再一次看到了希望,再一次將曾國藩的名望推到了頂峯,曾國藩被認爲,再一次挽救了大清。

    而太平軍呢,雖然李秀成依然是太平軍內部,力量最強的大王,可是經此一戰,他跟楊輔清和汪海洋的力量對比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加上威望上受到的打擊過於嚴重,朝堂上對他的不尊重聲音越來越大,對李秀成專權不滿的力量全都跳了出來,日子就像李秀成想象的那樣,不好過了。

    大明在這場戰爭中,始終保持了中立態勢,沒有向雙方提供任何幫助,別說武器了,連一粒米都沒有賣給雙方,糧食全都送到了北方,去賑濟災民去了。

    但災民的日子依然不那麼好過,因爲進入6月之後,山西的災荒變得空前嚴重,遍地都爆發了嚴重的災情。

    傳教士李提摩太在7月份進入了山西,他在東北待了一個多月,看到哪裏的情況相對較好,於是就從秦皇島,乘坐大明的火車進入了山西境內。

    李提摩太一路上看到很多餓的看不到生機的百姓,成羣結隊的前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看到有的母親揹着孩子,而孩子早就死去,母親其實是孩子的擡棺人,在找地方安葬他的孩子,他還看到明明自己已經快要死了,還有一些男人始終揹着疲弱不堪的母親在盲目的求生。

    野狗和狐狸跟在人羣附近,這些野獸看起來很肥碩,烏鴉成羣的在天上盤旋,沿途近乎地獄一般的景象,讓人心中感到陰森發涼。

    餓死人的情況已經開始普遍,有的村子整村整村的餓死,但是李提摩太驚訝的發現,山西竟然沒有出現他在山東見到的那種喫大戶的現象。

    他跟着大明的救災隊進入一個遭災的村子,發現村子裏已經少有人煙,要麼餓死了,要麼就是被大明救災隊給救走了,只是在村子裏看到了不少官府張貼的告示,宣佈巡撫有令,任何人膽敢行兇搶劫,各村鎮首腦有權對搶劫者就地正法,李提摩太認爲是這個原因導致犯罪現象出奇地少。

    李提摩太不知道的是,其實根源並不止於此,主要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才讓老百姓犯不着去搶大戶了。一切的根源還是鴉片,這個英國人強行帶進中國的魔鬼,成爲中國近代史上抹不過去的噩夢。

    無法阻擋英國人販賣鴉片的清政府,從1859年頒佈了徵收土藥稅釐條例,國內鴉片種植由此合法化。短短十餘年間,山西農民“棄田之半以種罌粟”,而且因爲種罌粟比種糧食掙錢,“往往以膏腴水田遍種罌粟,而五穀反置諸磽瘠之區”,災荒之前,山西已成爲本土鴉片的重要產區。滿清御史劉恩溥說山西的狀況是“數十萬頃膏腴之田,幾無樹藝五穀之土”;當地人估計:“自罌粟盛行,每縣之田種罌粟者不下十之三、四,合全省土田計之,應占十五萬頃”。山西巡撫張之洞發現:山西遍地種植鴉片,“幾於無縣無之”。

    大半土地,而且是最肥沃的土地,都用來種植鴉片煙土了,糧食產量本就不夠,遇到災荒,尤其是周邊省份都遭災的情況下,山西人不餓死纔怪了。

    尤其是鄰省出於恐慌,當地政府嚴禁糧食進入山西,更加重了山西的饑荒。災荒跟山西一樣嚴重的河南,同樣也跟山西一樣是鴉片的重要產區,河北和山東種植鴉片的數量也爲數不少,可以說種植鴉片越多的地方,這次災荒就越嚴重。

    整個山西省,真正還能找出糧食的,就剩下那些富豪之家,比如富甲天下的晉商羣體。但他們此時自保有餘,救濟不足,根本無力救災。

    比如日升昌、大盛魁之類的晉商家族,他們都躲在自家的大院的高牆之後,他們堅固的大院如同堡壘,飢餓的,沒有組織的民衆,根本就攻不破。

    這些富商在過往行商之中,本就一直跟草原上的各種匪幫打交道,擁有很強的應急經驗,災荒一起,他們就僱傭了武裝,跟他們合作經商的有大批的鏢局,此時都進入他們的院子,保護他們,同族也都武裝起來,地方上的鄉親也都組織起來,進入他們的碉堡,保護他們,也保護他們的家鄉不被往來的流民破壞。

    當然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爲,大多數晉商家族,此時都在自家大院之外,開設粥棚,救濟災民,這也算是山西富商的傳統了,每遇到大災之年,他們總會救濟災民,這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饑民對他們的憎恨,保護了他們自身。

    造成的結果就是,大批饑民習慣性的往當地有名的晉商大院處聚集,大家都知道在這裏能喫到一點食物。

    於是一座座晉商大院,就變成了一處處救濟站,反倒讓救濟站的工作條件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山西巡撫是張之洞,此人雖然看大明也不順眼,可是一來朝廷有命,二來救人總是好的,所以相對其他地方,他配合大明的救災行動還算積極,不但派人張貼告示,引導災民往鐵路附近流動,還通知各個晉商家族,讓他們跟鐵路公司救災隊通力合作,盡力多活三晉之民。

    在當地官府,晉商和豪族,以及鐵路公司的通力合作下,三個月後,饑荒的勢頭被遏制住了,死人現象開始變少。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大明的鐵路線從北延伸到了南邊,貫通了山西全省,即便是腹地也能得到物資補給了。

    讓李提摩太惋惜的是,儘管鐵路已經在這次救災中奇蹟般的發揮了主力作用,但當地官府依然對鐵路充滿了牴觸。

    最近反對的聲音更是甚囂塵上,因爲大明開始修建第二條鐵路,這是一條平行於救災鐵路的線路,儘管依舊打着救災的旗號,可是這是一條永久鐵路,大明開始採用正規的方式,建築路基,架設橋樑。

    這種情況,讓一些多少了解鐵路的知識分子警覺,他們認爲大明將通過鐵路,控制大清江山。

    這樣的說法甚囂塵上,不但鄉野盛傳,就是滿清朝堂上,也一片聲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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