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崛起1857 >第八百零二節 東亞火藥桶
    甲午戰爭之前,在朝鮮有影響力的國家,一共就三個,一個是老大帝國滿清,一個是日本,一個就是俄國。

    滿清跟朝鮮的關係十分複雜,極有傳統的宗藩體系,後來也簽訂了治外法權等條約,但相比來說,滿清跟朝鮮官方和民間的關係相對比較融洽,因爲這種傳統關係持續了幾百年,雙方都習慣了,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地位。

    朝鮮官方對滿清相對來說更加信任,大院君這樣的權臣,哪怕是被日本人扶持上位,在日本和滿清開戰的時候,也想方設法向滿清傳遞情報;東學黨起義這種民族主義式的運動,要求驅逐的人中,甚至都不包括中國人。這是一種後世難以想象的心理親近感。同樣的感情在越南身上也有。所謂同文同種,並不僅僅是一種口號,是真真切切能夠影響人的心理的。西方國家二戰之後也開始發展這種世界觀外交,到處打價值觀等外交牌。

    即便是日本,他們沾染了西方民族觀的精英,也需要不斷的向民間宣傳,才能讓民間保定決心跟滿清開戰。

    當然不和諧的東西肯定有,比如朝鮮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當看到日本打敗了滿清後,朝鮮朝廷甚至也做起了入主中原的美夢,朝鮮國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君臨天下。要說越南肯定也有這種想法。但這種想法,又從反面證明了,他們其實天然將自己當作跟中國人一樣的人。

    在越南的官方記錄中,如果是對中原國家的國書,則將越南華人稱之爲華人,將越南人稱之爲越人,可在他們本國的記錄中,他們是將越南人稱作華人,而當地的華人他們稱之爲唐人。

    朝鮮人也自稱是小中華,怎麼可能沒有入主中原,將自己變成大中華的野心呢。

    所以在日本人的推動下,他們改國號爲大韓帝國的時候,那是真心高興的,他們現在做到跟中原國家平起平坐了,那下一步就是要君臨天下。他們絲毫都沒有對自己的處境感到危機感,這一點到真的是沾染了老大帝國的風格。

    同樣從老大帝國身上學到的本事叫做以夷制夷,在面對列強瓜分的危險的時候,朝鮮也出現了類似中國洋務派的派系,叫做開化黨,但跟中國的洋務派秉持以夷制夷思想不同的是,朝鮮的開化黨完全是親日派,他們從日本神身上看到了改革的力量,看到了西化的力量,於是他們一邊藉助日本的力量,在政治上謀求權力,一邊試圖推動朝鮮效仿日本全面西化。

    與開化黨對立的,則是大院君爲首的頑固派,他們過去一度叫做事大黨,堅持事大主義,採取親近、效忠宗主國清朝的立場。

    另外還有一個派系,是閔妃集團,閔妃以後妃的身份取得政治權力,本身其實沒有什麼明確的政治傾向,當年跟事大黨爭權的時候,她試圖採取過緩和跟日本關係的做法,罷免了一批排日的大院君勢力;但後來日本對她也不滿意了,他又開始任用一些新派人物,但他任用的新派人物,又不同於親日的開化黨,而是以朝鮮派往歐美的外交官爲主的集團。

    顯然閔妃集團,又類似於慈禧的政治集團,本身沒什麼政治追求,唯一的追求就是權力,所以慈禧爲了鬥肅順等權臣,聯合過鬼子六這樣的洋務派,很是支持了洋務派一把,後來又藉助頑固派打擊洋務派,總是讓自己保持一定程度的超然,讓兩方都不得不依賴她。

    閔妃跟慈禧的水平差了太遠,所以她一次次試圖組織自己的力量,一次次被鬥到,雖然也多次鬥爭成功,但總是無法做到像慈禧那樣,始終牢牢掌握政權。

    朝鮮在這三派勢力的鬥爭中,朝政混亂,別說什麼改革了,連最基本的穩定都做不到,連最最基本的上層穩定都做不到。

    1894到1895年甲午戰爭,甲午戰爭結束之後,日本在朝鮮就張揚了起來,該年10月,日本浪人闖入朝鮮皇宮,殺死了閔妃,大院君名義上掌權,但實際上日本扶持的親日派官僚,已經孔子了朝鮮政權;1896年,大院君得到大明和德國的雙重保證,將釜山租借給德國,但在之後的壓力之下,他被罷免,日本後來雖然不得不默認了德國奪取釜山的事實,但進一步控制了朝鮮朝堂,親日派隻手遮天,以開化的名義,開始了一系列改革;但2月的時候,朝鮮國王不堪忍受日本和日本扶持的親日派官僚金弘集的欺凌跑到俄國公使館,一國國王離奇的在公使館住了一年,史稱俄館播遷。

    在俄國使館期間,朝鮮國王李熙下達了逮捕五大逆臣,也就是以金弘集爲首的親日派權臣集團,朝鮮民衆發動暴動殺死了金弘集,其他大臣或者死或者逃往日本。之後朝鮮建立起以金柄植爲總理大臣、李完用爲外部大臣的親俄政權。

    完

    成了對親日派的清算後,李熙依然住在俄國公使館,原因很簡單,他的王宮實在是太不安全了,日本浪人衝入王宮殺了他老婆的事件,讓他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在不能保證安全的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回王宮的。

    直到1897年,在俄國領事館住了整整一年之後,他才得以回到王宮,因爲俄國跟日本達成了協議。

    至此日本在朝鮮的滲透上,不得不倒退了一步,不得不默認朝鮮朝堂被親俄派大臣控制的現狀。

    但他們絕對不會甘心。

    可沒想到第二年,1898年,俄國跟德國就取得了在朝鮮修建鐵路的權力,這是日本難以容忍的。日本沒有資金在朝鮮修鐵路,但也不想看到俄國和德國在朝鮮修鐵路,所以他們強烈反對俄國和德國在朝鮮修建鐵路,積極遊說朝鮮政府收回鐵路,日本表示願意支持朝鮮自己修建鐵路。

    可此時朝鮮顯然已經跟俄國和德國達成了某些協議,要知道此前在朝鮮取得鐵路修築權的國家可不是這三家,而是資金勢力雄厚的法國,法國取得了從京師到仁川的鐵路修築權,現在這條鐵路的修築權從法國轉交給了俄國。

    俄國對日本根本不屑一顧,他們不理會日本的威脅,日本人派軍艦趕往仁川港,俄國則派軍艦從海參崴南下,進入了德國孔子的釜山,顯然德國能取得從釜山到中國東北邊境的鐵路修建權,是跟俄國進行了利益交換的,讓俄國海軍使用釜山港,或許就是交換內容之一。

    日本艦隊只是在仁川而已,而俄國艦隊卻到了日本海的腹地,顯然俄國對日本的威脅要大的多,日本不得不撤回艦隊,在日本海跟俄國軍艦對峙。

    同時俄國陸軍進入漢城,與朝鮮政府達成了條件,獲得了與日本同等駐軍的權力。

    至此俄國其實取代了過去的清王朝,在朝鮮取得了比日本更優勢的地位。

    倒是德國似乎在朝鮮半島採取了一定程度的收縮,以經濟利益爲主,政治利益爲輔,開始轉爲配合和支持俄國跟日本對抗。

    轉了一圈回來,日本人赫然發現,甲午戰爭的成果似乎要完全丟失,除了繼續咬牙擴軍備戰外,別無選擇。

    除非日本或者俄國一方能夠放棄這裏的利益。

    但是俄國人從來沒有收縮的習慣,除非在戰爭中失敗,他們在利益面前極爲貪婪。至於日本,他們的貪婪恐怕更甚於俄國。

    甲午戰爭之後,甚至早在甲午戰爭之前,朝鮮就已經成爲日本最大的海外市場。

    從1880年開始,日本開始向朝鮮傾銷大量的棉布、食鹽、燒酒、洋釘、洋傘等商品,將朝鮮傳統手工業打擊的瀕臨破產。日本則從朝鮮進口廉價農產品,導致朝鮮國內米價上漲,從1886年的每石2600文左右迅速上漲了一倍,歷史上到了日俄戰爭前,甚至漲到了每石8589文,翻了三倍。

    日本還控制了朝鮮的金融,1895年2月,日本駐朝公使井上馨向外務大臣陸奧宗光提交了一份關於朝鮮經濟狀況的報告。1894年甲午年,朝鮮的歲入爲749萬日元約合紋銀482.4萬兩。

    當時朝鮮積欠的外債竟然高達7.12億日元4.585億兩,內債多達9.46億日元6.09億兩,主要就是向日本第一銀行、橫濱正金銀行、清朝招商局、同順泰票號的借款等,隨着甲午戰爭排擠了滿清勢力,可以說日本成了朝鮮政府最大的債主。

    日本估計朝鮮政府的債務償還能力在每年96萬日元左右,即使不計算利息,朝鮮要償清這些外債也需要花1727年的時間。

    另外缺乏白銀,以銅錢爲主要貨幣的朝鮮,完全無法抵擋日本的金融滲透,在朝鮮商業中流通的貨幣,已經主要爲日本銀行發行的銀行券了。

    在商業、金融控制朝鮮的情況下,日本攫取了大量的利潤,根本不願意放棄。

    另一方面,甲午戰爭之後,承擔了鉅額內外債務的日本,終於爆發了經濟危機,從1896年開始,一大批爲軍事服務的工廠開始出現經營萎縮情況,日本經濟開始步入蕭條,到1898年,日本的銀行、鐵路爲主的294家大企業中有218家歇業、倒閉或者減少資本。

    朝鮮本來就是日本掠奪的第一大目標,現在經濟危機了,就更不願意放棄了。

    隨着中國在朝鮮的收縮,俄國在朝鮮的擴張,讓日本跟俄國的矛盾,超過了跟中國的矛盾,朝鮮此時已經成了一個火藥桶,遲早會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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