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腦子裏一片空白,但不代表她變成了傻子,與生俱來的敏銳感與聰慧,那是誰都拿不走的東西,悄悄的存在骨子裏。
許是因爲吃藥的關係,百里長安晚飯喫得少,陳戊離開了院子,不知道去哪。
百里長安起身,縱然腦子昏昏沉沉,但無礙於她的行走,只是得走慢一點,一瘸一拐的慢慢走纔行。
黃昏日落,小村子特別寧靜。
百里長安不往人堆裏扎,朝着邊上走,立在了轉角處,聽着三姑六婆的坐在樹下乘涼嚼舌根。
“聽見了嗎?這陳公子喊她夫人。”
“之前可沒說是夫人。”
“不過,孤男寡女的,能一起進出,不是夫妻又是什麼?”
“別是私奔的吧?”
聽得這話,百里長安默默擰起了眉頭。
私奔??
“瞧那姑娘雖然不太記得前事,但看着與尋常不一樣。”
“好像有點貴氣的。”
氣質這東西,是誰都無法模仿的,刻在骨子裏的教養,不管什麼時候都無法剝奪。
百里長安不吱聲,就這麼靜靜的站着,等着天色徹底暗了,人都已散去,她才慢慢悠悠的轉身,卻險些被嚇一跳。
“你……”
陳戊站在那裏,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安靜得像根木頭。
“身子不好,就不要到處走。”陳戊上前將她抱起,緩步往回走。
百里長安沒有掙扎,她的確是累得慌,腳下發虛,身子發軟,實在也是沒力氣回去了。
“如果我不跟着,你是不是就走出去了?”陳戊問。
可懷裏的人卻安靜的閉着眼,老老實實的靠在他肩頭,呼吸均勻,好似睡着了?
罷了。
回到房間,陳戊動作小心的將人放在牀榻上。
坐在牀邊,爲她掖好被子,瞧着雙目緊閉的人,容色蒼白,卻是極爲少見的安靜如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也有這樣安靜的時候。
安靜,美好。
傾城,無雙。
指尖輕輕撫過她精緻的面頰,陳戊的面上漾着清晰的貪婪,多看一眼都覺得激動不已,眼底掩不住的顫慄。
若不是大夫說,身上外傷不少,尤其是後腦勺的位置,切不可情緒激動……
“阿戊?”她虛弱的開口,徐徐睜開眼,“我想……喝水。”
陳戊當即起身,轉身去倒了杯水。
“小心點!”他扶着她坐起來。
百里長安奄奄一息,靠在他懷裏的時候,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喝了兩口水卻冷不丁被嗆到,驚得陳戊慌忙擱下杯盞,趕緊捋着她的脊背,“你慢點!”
“我……難受。”她無力的靠在他懷中,“忽冷忽熱的,好難受。”
“我……”百里長安腦袋一歪,業已暈厥。
這可把陳戊給急壞了,當下出了門。
籬笆院外頭,陳戊一擡頭,便有暗影從樹上落下。
“馬上去找大夫!”
“是!”
深吸一口氣,陳戊立在原地,轉頭望着房門口的光亮,確實沒想到她會傷得這麼重。
屋內。
百里長安直勾勾的盯着牀頂,幽幽的閉上眼,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大夫來給她瞧病了吧?
果不其然,一盞茶過後,陳戊帶着一名老大夫,着急忙慌的進了屋子。
“大夫,如何?”陳戊問。
大夫診脈,眉心擰起,瞧了瞧百里長安腦袋上的繃帶,血色微染,“應是傷口的緣故,加上吹了風,恐沾風寒。夫人今夜可能會有些燒,但若是仔細照料着,應該沒什麼大礙。”
還是那句話,不要讓她情緒太激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百里長安靜靜的聽着,一雙眼睛美而無神,瞧着好似倦怠、虛弱到了極點。
“是!”陳戊讓大夫留了藥,便送人出去。
百里長安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不說話也不翻身,如同鹹魚一般。
見狀,陳戊便安心留在外頭煎藥。
“無衣,你好好睡。”陳戊時不時的進來看她一眼,但她多數時候,瞧着像是強撐着,不肯睡過去,楚楚之態讓人瞧着分外心疼,“我在外頭守着。”
長睫如同小扇子一般,半垂着,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嗓音裏透着嬌軟與奄奄,“夫君,我會不會醒不過來?”
“所以你不敢睡?”陳戊問。
她無力的眨一下眼睛,“會不會就這麼睡過去了?會不會……”
“不會!”陳戊很是肯定的告訴她,“只要有我在,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夫君一定會護你周全,你閉上眼睛休息,等着藥煎好了我再叫你。”
說着,他仔細爲她掖好被角,這會別說是碰她,沾都不敢沾她,畢竟這白瓷娃娃易碎,實在是太嬌弱。
待陳戊離開,百里長安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此番,是真的可以閉上眼,好好睡一覺了……
腦子裏,有些渾渾噩噩的。
恍惚間,她好似聽到有人在喊她,離得有些距離,她深陷迷霧之中,只瞧見那模糊的身影遠遠的站着。
冷不丁,有一羣孩子跑過去,笑聲刺耳……
“阿梓姐姐,等等我,長安追不上了!”
“長安要快點哦,不然追不上越哥哥了!”
“百里長安,越哥哥是我的,你去死吧!”
羽睫驟然揚起,美眸冷冽,周身殺氣騰然,卻在門口傳來動靜的瞬間,悄無聲息的斂盡眸中冷冽,轉而換上盈盈淚光,如同受傷的小鹿,滿目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