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紛紛開口,但他們知道的並不多,只笑得這硝石都是花了重金從遠處運來的,至於是誰出的銀子,誰想的主意,他們着實不知。
奴才知道的事情太有限,他們只知道自己看見的、聽見的東西。
“錢大人?”百里長安坐在椅子上,徐徐側身,支棱在椅扶手上,托腮瞧着被關在囚車裏錢理,脣角淺淺勾起,“他們說了你想說的事情,你可怎麼辦纔好?”
錢理面如死灰,他哪兒知道還能怎麼辦?
方纔焚燒的那一幕,不遠處被綁縛的莊主,時刻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經,他的狀態亦處於崩潰之中,腦子早已無法作想,渾濁一片。
“以奴婢所見,錢大人似乎什麼都不必時候了。”紫嫣在旁搭話,“該說的,這些人都說了,再不行還有那位莊主,想必莊主深明大義,會比錢大人早一步開口。”
錢理瑟瑟發抖,死死抓着囚車的木柵欄,“長、長公主……”
“公主府的刑罰,沒有撬不開的嘴!”紫嫣冷颼颼的開口,“錢大人,這顆腦袋要不要,全在你自己。”
錢理狠狠磕頭,“長公主,長公主,下官只是貪財,這些事情真的跟下官沒有半點關係。當初他們找上我,只是說、說要在錢家莊裏囤積什麼東西,讓縣衙確保錢家莊的安全,僅此而已啊!”
“就這麼點事,跟你們打個招呼,便要贈你這麼多銀錢?你當我們是傻子?”紫嫣差點被他給氣笑了,“瞎編的時候,過過腦子,別以爲過了舌頭,就能讓人信以爲真。”
沈唯卿也笑了,“是啊,確保錢家莊的安全,順帶着連夜帶人,去景村圍剿我,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錢理:“……”
“喲,說不出話來了?”楚英冷笑兩聲,一想起自己差點被活埋,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在景村的那股子威風勁上哪兒去了?”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想死。
“主子,暈了。”紫嵐迴轉。
那位錢莊主已經暈死過去了,這會傷口二次開裂,瞧着是有些不太好。
“我乏了。”百里長安慢悠悠起身,“這裏交給你們。”
“是!”
“是!”
沈唯卿起身,陪着百里長安走出了莊子。
這莊子被震得不成樣子,自然不敢貿貿然入住,只能在外頭搭建臨時帳篷,好在軍士都在這,自然是安全的。
進了帳子,沈唯卿給她倒了杯水。
“你心裏是怎麼想的?”沈唯卿問。
百里長安拂袖落下,接過杯盞淺呷,“我若在場,他們必定覺得不好糊弄,我若不在場,紫嵐和紫嫣能自由發揮,效果許是更快。”
“不是定王,會是誰?”這是沈唯卿現在最關心的事情。
百里長安想了想,“先帝諸子,誰都有可能,何況還有那麼多的亂臣賊子,沒有線索,無憑無據的,說誰都不合適。”
庫房已經不能稱之爲庫房,塌陷得不成樣子,木樑、泥沙、椽頭灑落得到處都是,被燒焦被掩埋的痕跡,何其觸目驚心。
沈唯卿只要一想起,便覺心有餘悸。
“你很緊張。”百里長安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沈唯卿頓了頓,事實如此,但面上終是不好承認,“你是攝政長公主,是我的生死之交,難道不應該擔心你嗎?”
“該!應該的。”百里長安點點頭,“先問出事兒來再說。”
沈唯卿目不轉睛的瞧着她,“長安,你心裏是不是已有猜測?”
“沒有。”百里長安放下手中杯盞。
許是覺得帳子裏太煩悶,她沉默着走出了帳子,孤身立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徐徐揚起頭瞧着那一輪明月。
沈唯卿立在那裏,瞧着那一襲墨裳與夜色融爲一處,偏生得明月皎潔,清輝映人,將那身影拉得頎長。
天地失色,萬籟俱寂。
這樣的月色之下,愈顯得她消瘦而孤獨……
沈唯卿瞧着她的背影,心頭微動,低眉看了看她的影子,徐徐走到她身側,與她比肩而立,身後的兩道身影,淺淺的膠着。
“不管發生什麼事,總歸還有我。”沈唯卿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遠方。
百里長安扯了扯脣角,“這話說了多回,耳朵都長繭子了。”
“怕長公主貴人事忙,左耳進右耳出,所以累就累點,多說即便,說得長公主耳朵都長繭子,然後牢牢的記在心裏,這輩子都忘不掉!”沈唯卿悠悠開口。
聽得這話,百里長安忍俊不禁,“什麼時候學會這油腔滑調?但凡真的有本事,也不至於孤身一人至今。我瞧着那趙家的姑娘聒噪得緊,大有非君不嫁的意思,若是……”
“百里長安!”沈唯卿忽然直呼其名。
百里長安幽幽的望他一眼,還生氣了?
“天下未平,你心未安。”沈唯卿意識到自己口吻有點凝重,徐徐放緩了語氣,“你不還沒成親嗎?我着什麼急?回頭你的天下還需要我,到時候披甲出征,你也不怕我這後院走水。”
百里長安一怔,頭一回答不上話來。
“看吧!”沈唯卿望着她,笑得溫柔,“你也管不了這事,不是嗎?”
百里長安幽然輕嘆,“是我耽誤你了。”
“來日天下太平,記得負責便是。”沈唯卿言語輕鬆,“提前叮囑一句,不要亂點鴛鴦譜,免得耽誤了人家姑娘,也害了我。”
百里長安就不明白了,“又不是毒蛇猛獸,至於怕成這樣?”
“縱九天之仙,非我心上,不慕嬋娟。”
百里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