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安搖着團扇,悠哉悠哉的站在假山上,涼風習習,這個位置能瞧見整個知府衙門的全貌,看衙役來來去去,看衆人忙忙碌碌,看外頭的百姓喜笑顏開。
“今日清點了查封的銀子,多多少少的,都可以按照訴狀所言,一一分發出去,百姓說,比過年還高興呢!”紫嫣在旁邊言語,掩不住脣角的笑,“主子真是九州府百姓的福星。”
百里長安不以爲意,“我原也不是爲了百姓,純粹是瞧不慣這兩人,一個個貪婪成性,將朝廷撥發的銀子都吞進了肚子。他們喫飽了,我喫什麼呀?”
她滿臉嫌棄,惹得紫嫣眉開眼笑。
“主子,東西都收拾好了,午後便可啓程。”紫嵐上前行禮。
百里長安搖着團扇,瞧着極好的日頭,眉眼間凝着淡淡的笑意,“再也沒有赤腳踩田埂的日子了,回到金陵城,所剩下的便是爾虞我詐,爭權奪勢。”
“主子……”紫嵐頓了頓。
百里長安徐徐轉身,逆光中的人兒,美得不像話,一襲紅衣如火,映着身後的灼灼烈日,如夢似幻……不似人間客。
“慌什麼?”她嗓音低柔,“你家主子我,捏着大權呢!”
紫嵐瞧着她,“那咱就可着後院,弄個菜園子給您踩踩。”
這話把紫嫣逗得哭笑不得,那個時候,哪兒還有功夫去踩泥巴?那些個文臣武將,一天不鬧出幺蛾子,便算是好的。
一低頭,祁越站在院牆外頭,也不知在看着什麼。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百里長安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怎麼來了?”
“誰?”紫嵐旋即上前,“主子……”
“去把她帶來!”百里長安搖着團扇進了亭子。
紫嵐快速下了假山,不多時便將人帶了過來。
祁越跟在後面,眉眼間凝着幾分擔慮。
“不必跟着了!”紫嵐道,“主子說了,只見她。”
祁越點頭,“有事叫我。”
“好!”紫嵐瞧了一眼丫頭,“上去吧!”
小丫頭畢竟是沒見過世面,此番進府衙亦是戰戰兢兢,聽得紫嵐這麼說,愈發用力的絞着衣襬,連帶着面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怕什麼,主子又不會喫人。”紫嵐在前面領路,“別忘了,你這條小命還是主子給的。”
丫頭點點頭,戰戰兢兢的跟在了紫嵐的身後,進了亭子。
“民女叩見長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爹孃說了,見着長公主得大禮跪拜,得磕頭。
百里長安搖着團扇,“起來吧,怎麼想起來府衙走一遭?”
“我……民女……”丫頭有點猶豫,結結巴巴猶如舌頭打結一般,“不是故意要打擾長公主,是、是因爲……”
百里長安指了指位置,“你我是過命的交情,不必如此拘禮,此處也沒別人,坐下說,不管說什麼,我都恕你無罪。”
說着,還讓紫嫣給她倒了杯水。
丫頭呼吸微促,扶着桌案抖着腿坐下,默默的捧起了杯盞,“那我就隨便說了。”
“嗯!”百里長安點頭。
丫頭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道,“聽人說,昨天夜裏長公主遇襲,我、我覺得有些事情是不是有點巧合,所以想着……”
“你知道什麼?”百里長安緊了緊手中的團扇,已然意識到了些許問題。
丫頭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昨兒個跟公主分開的時候,瞧見了一女子,好似盯着您,當時沒在意,想着街頭人多,許是湊巧罷了,大家對長公主都是頗爲好奇,定然也沒什麼惡意。可昨夜,您遇襲,我、我想起那人的眼神有點兇巴巴的……”
“什麼樣的女子?”紫嵐忙問。
這也許是個突破口。
“身高和長公主差不多,身形也相似。”丫頭盯着眼前的百里長安,“我、我這麼說,是不是冒犯了長公主?”
紫嵐剛要開口,百里長安一個眼神過去,愣是讓她把話嚥了回去。
“丫頭。”百里長安笑着望她。
丫頭起身,快速行至她身側,“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形容?”
“不,你說得很對,說得也很好。”百里長安笑着握住她的手,“但你這麼說,我也抓不住人,你得告訴我,她有什麼特徵?比如說眼角有顆痣,又或者嘴眼歪斜,缺胳膊斷腿之類,你總得給我方向纔是。”
掌心裏熱乎乎的,心裏也熱乎乎的,丫頭滿心滿肺的感動。
這可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如此平易近人,完全沒有千歲的架子,以至於丫頭眼眶都熱了,恨不能對着百里長安掏心挖肺。
“後頸這個位置,好像受了傷,瞧着刺了個什麼花。”那人轉身的時候,丫頭看了一眼,風吹髮髻,露出了後頸的位置。
一閃而逝,所以她沒看清楚刺的什麼,依稀好似一朵花。
“花?”紫嵐撓撓頭,“什麼花?”
丫頭搖搖頭。
“後頸……”紫嫣面色微變,當下轉頭去看自家主子。
百里長安依舊淡然自若,慢悠悠的搖着團扇,笑靨溫柔的問,“還有嗎?”
丫頭有點沮喪,“沒有了。”
“紫嵐,你跟着丫頭去那日她出現過的位置,看看當日是否還有人留意。”百里長安偏頭望着紫嵐,意味深長的挑了一下眉。
紫嵐頷首,“姑娘,領路吧!”
“去吧!”百里長安拍了拍丫頭的手背,“看你的了。”
丫頭連連點頭。
瞧着二人離去的方向,百里長安脣角的笑,漸漸消弭無蹤,轉瞬間,已是冷色凝絕,“後頸?呵……”
“主子?”紫嫣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丫頭說,跟您的身形相似,如今連後頸的位置都是一般無二,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