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石像,那麼多消失的匠人……
“這件事終究沒那麼簡單。”趙功年喝得醉醺醺的,登時從凳子上滑坐在地,笑得有些嘲諷,“可那又如何?終究是皇室之事,跟誰都沒關係,你們操這份心作甚?”
李茉沒敢吭聲,只轉頭望着一側的夫君。
牧啓方幽然輕嘆,是沒什麼關係,但若是追究起來,可就是要命的關係……
“都散了吧!”趙功年靠在冰涼的牆壁上,醉意朦朧的瞧着眼前的三個人,“你們啊,再追下去,只怕會死得更快!”
聽得這話,祁越眉心陡蹙,“你還知道什麼?”
“知道?呵呵,我一個無名小卒能知道什麼?”趙功年無力的揚起酒壺,將最後那一口酒灌入嗓子眼裏,“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想知道。”
李茉瞧了祁越一眼,當即上前蹲在了趙功年身邊,“趙伯,你若是還知道點別的事,不如都說出來,說一件是說,說兩件也是說,橫豎都是要說清楚的。”
“不知道。”趙功年的倔強勁兒,隨着酒勁一塊上頭。
李茉當下了悟,趙伯是真的知道點……別的東西?
“趙伯,反正都說了,還在乎那一兩句話嗎?”牧啓方也幫着勸慰,“事已至此,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別?趙伯,若是因爲這一兩句話的事兒,讓咱們反受其害,您說說,這叫什麼事?”
李茉裹了裹後槽牙,顯然是有點生氣了,“趙伯不說,那便罷了,哪日死了,也不知道怎麼死的,回頭我下去問問我爹。爹那性子耿直,想來有問必答,肯定不似趙伯這般吞吞吐吐。”
“若是岳父大人知道,因爲趙伯的隱瞞,讓你我身陷險境,多半會從棺材裏爬出來吧?”牧啓方攙着李茉起身,“夫人,我們莫要強人所難,事已至此,自求多福罷!”
趙功年滿臉通紅,渾身酒氣熏天,“你們、你們是真的不識好歹,這種事能、能往外說嗎?你們帶個人過來,我就已經是……”
“你知道,他們出了關外要去哪,是不是?”祁越一針見血。
趙功年登時僵在原地。
“關外,樓蘭?月氏?還是……無妄之國?”最後四個字,從祁越的嘴裏吐出來,生生將趙功年驚得,連滾帶爬的衝到了祁越跟前。
祁越依舊坐在那裏,淡然自若的飲茶,彷彿什麼都不知道,又好似什麼都知道,面色平靜得毫無波瀾,讓人猜不透他內心所想。
“你、你說什麼?”趙功年因爲醉酒而雙腿發軟,一個踉蹌撲在了桌案上,白髮覆散,瞧着很是狼狽,滿面驚悚,“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李茉愕然,“趙伯?”
“別動!”牧啓方一把拽住她,“別說話。”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都知道一些內在的祕密,而這個祕密,事關先皇后,也可能關乎當今長公主的安危。
趙功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尚未遮去面上的驚懼之色,“你說、你說……”
“無妄之國。”四個字,祁越說得淡如清風。
趙功年卻是一下子滑坐在地,面如土色,“你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知道這些?”祁越知道他的意思,勾脣笑得邪魅,一改方纔的淡然之色,目光幽幽的盯着她,“你猜,我爲什麼會知道呢?”
趙功年登時酒醒大半,一言不發的癱坐在那裏,就這麼直愣愣的望着地板,神情慌亂得厲害,似乎是在判斷祁越到底有沒有在騙他?
以祁越的年歲,似乎不太可能知道這些事情,畢竟大昭境內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並不多,且在後來的數年之內,先帝將有關於無妄之國的事情,磨滅得一乾二淨,便是邊關的衆人也跟着三緘其口,不敢多說半句,以免軍法處置。
“你……”趙功年渾身微顫,下意識的想爬起來,奈何腿軟,又是一個踉蹌撲在了地上,“你真的知道?”
祁越徐徐起身,“你說呢?”
“你是從何得知?”趙功年嗓音沙啞。
李茉與牧啓方上前,一左一右的趕緊將趙功年攙起來,“趙伯,你坐着說。”
趙功年顫顫巍巍的坐在那裏,接過牧啓方遞來的水,手抖得不成樣子。
“這無妄之國是什麼東西?”李茉全然不知,轉頭望着牧啓方,“你知道嗎?”
牧啓方眉心緊蹙,這事兒還真是略有耳聞,但確實不知道更多,是以他答不上來李茉的話,只能凝眸瞧着祁越。
所有的真相,應該就在祁越身上……
“他們,果真是要去無妄之國,對嗎?”祁越陰測測的問,眼底翻涌着瘮人的凜冽,“邊關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趙功年心頭一窒,“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事關重大,抵死不能言說。”
如果不是祁越開口,他是絕對不會多說半句,哪怕是死,也不會將這四個字說出口。
可現在,似乎怎麼都瞞不住了……
“趙伯的意思是,這個地方是顧太傅和先皇后最後的目的地?”李茉算是反應過來了,“他們要把長公主,或者某個重要的人,送到這個地方去?”
牧啓方想了想,“先帝應該知曉,所以纔會提前抹去,所有跟無妄之國有關的事情。”
“那先帝應該也知道,誰纔是那個……要被送走的人吧?”李茉低低的開口。
牧啓方一愣,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
先帝,什麼都知道!
可他,什麼都沒說。
只是,斬斷了所有人的去路,僅此留住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