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羽反問。
“吳輝文的話,自然不值得相信。”
老廠長道:“可,他提供了很多關鍵細節。”
“關鍵細節?什麼意思?”
陳羽不解。
“那你就別管了,反正對關鍵的細節。”
老廠長不願意明說,遮遮掩掩。
“真有?”
陳羽試探道。
“我能騙你嗎?我可是你親爹,哪裏有親爹騙自己兒子的?”
老廠長理直氣壯。
“倒也是。”
陳羽相信了。
其實不管相信不相信,他都已經決定告訴老爹了。
不能一直瞞着。
總要告訴他真相的。
“說吧!設備在不在你手裏?”
老廠長着急問。
陳羽點點頭,承認了下來。
“真在你手裏?”
老廠長驚喜,道:“你沒有騙我?”
“這種大事,我怎麼可能說謊呢?”
陳羽笑呵呵,道:“再說了我可是您親兒子,哪裏有兒子騙爹的?”
“哼!”
老廠長冷哼,道:“你又不是沒騙過我,別這麼說。”
別說騙了,很多兒子還經常坑爹呢!
雖然陳羽沒有坑過他。
“我是騙過您,可這種大事,我自然不會騙人了。”
陳羽鄭重,道:“設備是我買的,也確實在我手裏。”
“那你把設備還回來,我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一聽設備在兒子手上,老廠長沒有任何廢話,就是要拿回來。
“老爹,不對吧?”
陳羽當場就不高興了。
設備可是自己花錢買的。
真金白銀。
一大筆錢。
現在啥說法都沒有,就讓自己還回去?
外面有點過分了吧?
“怎麼就不對了?你還想把錢拿回去?那些可都是贓款!”
陳羽不高興,老廠長還不高興呢。
“錢也沒有,貨也沒有。”
陳羽都樂了。
“您這不是白白讓我跟工廠做貢獻。”
“做貢獻不應該嗎?你是工廠子弟,我是廠長。”
老廠長理直氣壯。
“沒有工廠,有沒有我,沒有我就沒有你這個不孝子!”
“你從小到大,喫的穿的都是工廠給的。”
“讓你給工廠做貢獻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聽到這話陳羽不說話了。
說話也沒有用。
他們這一代人就是喜歡奉獻。
成就大我,犧牲小我。
從來都是集體利益擺在第一位。
這是他們不可能改變的三觀。
陳羽再怎麼說再怎麼勸,也不可能改變他們的想法。
尤其改變不了老爹的想法。
他可是死硬的頑固派。
“再說了,你這是給吳輝文銷贓,按照規定,應該抓你。”
老廠長冷哼。
“怎麼?您還要大義滅親?”
陳羽笑呵呵,道:“再說了,我也不知道是贓物啊!”
“胡扯!”
老廠長冷哼,道:“我還不明白你的小心思?便宜拿到貨,順手把吳輝文送進監獄,一舉兩得,一箭雙鵰。”
“這些可都是你說的,跟我沒有關係。”
陳羽搖頭否認。
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認的。
打死都不行。
要是認了,可就真是犯罪了。
“行了,別墨跡了,你把設備還回來,什麼事都沒有了。”
老廠長猶豫一下,道:“至於你的錢,就當捐給工廠了,正好工廠需要擴建。”
“爸,你想想把工廠私有化?”
陳羽突然問。
“你什麼意思?私有化?”
老廠長臉色大變,道:“你小小年紀,怎麼要投機倒把?”
投機倒把這件事,他再清楚不過了。
畢竟剛剛因爲這件事,判刑八年。
要不是陳羽託了大領導的關係,他根本出不來。
“不是投機倒把,您沒感覺現在風向已經變了嗎?”
陳羽反問,道:“現在都提倡下海,萬元戶什麼的,投機倒把,上面都不怎麼提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
老廠長皺眉,道:“可風險太大了吧?”
現在上面的風向,他自然有所耳聞。
可,別人能冒險,他不願意。
一來曾經有過前科,二來他是廠長,條件已經很好了,沒必要再冒險。
陳羽繼續問。
“一輩子這間工廠都是你的?不用再害怕被罷免,也沒有人再管你。”
聞言。
老廠長沉默了。
他當然願意了?那還用說。
不是爲了自身的利益和錢,而是爲了工廠好。
因爲豬頭領導太多了。
“您不是也說過嗎?很多好政策因爲上面不同意,一直不能實施嗎?不僅延誤戰機,還讓工廠損失。”
“要是都聽你的,工廠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半死不活,勉強度日。”
這話確實說到了老廠長的心坎上。
他的很多政策都非常有前瞻性,要是施行了,工廠不至於如此。
可,上面領導就是不願意施行,非常之保守。
他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有最重要的,你可能被罷免。”
陳羽說出最關鍵的一點。
“現在工人都愛戴你,你威望很高,上面不替換你,可,有一天情況不一樣了呢?”
“或者乾脆有一個草包送了大禮,就是要當廠長,就是要替換你,你有什麼辦法?”
“你不在乎個人得失,可工廠呢?”
“讓一個草包領導工廠,最後工廠破產清算,工人們都失去工作,家破人亡?”
這當然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老廠長自己沒辦法阻止。
說到底,他也是打工的。
上面讓他走,他就只能走。
“話是這麼說,可,事情沒那麼簡單。”
老廠長搖頭,道:“工廠不便宜,而且,就算你有足夠的錢,人家也不一定賣。”
“我跟大領導聊過,上面有消息,說私有化快來了。”
陳羽小聲道。
大領導當然沒說過,他只是假借大領導之口而已。
讓事情更有可信度,讓老爹相信自己。
“到時候就簡單多了,而且工廠也不太貴,很輕鬆就可以買下來。”
陳羽現在也有足夠的錢,買下工廠。
可,現在買,一定貴,還不一定能成交。
陳羽沒必要當冤大頭。
等政策下來,不僅便宜,還特別容易成交。
“消息歸消息,也不是萬無一失。”
老廠長語氣顯然有些鬆動。
他也想當真正的廠長。
真正的一把手。
如果是那樣,他有自信,讓工廠蒸蒸日上,讓工人們都賺錢。
“等等唄!”
陳羽道:“幾個月就差不多了。”
“等可以,但是你的設備,要還回來,我要上馬新生產線,給工廠賺取效益。”
他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幹出一點成績。
“老爹,您怎麼想不開呢?”
陳羽無語了。
“我把設備還回去,我損失了設備和錢還不算,工廠就要增值,你建立起生產線,工廠又要增值。”
“等到時候,咱們要買工廠,是不是價格更貴了?”
“你新開的生產線,乾的越好,咱們越被動,出的錢越多。”
這是肯定的。
說是私有化工廠很便宜,甚至一塊錢都有可能。
可,上面也不是傻子,生產效益好的工廠,肯定要買高價,也肯定有更多人盯着。
“可,萬一幾個月後沒政策呢?”
老廠長,道:“再說了,就算有政策,這幾個月我作爲廠長也要努力作業績啊!”
“如果我不努力作業績,跟吳輝文有什麼區別?”
他還是有原則的。
“反正你考慮吧!”
陳羽倒也沒有強求,道:“我給您三天時間,你看着決定吧?”
“什麼叫我看着決定吧?”
老廠長皺眉。
“你要覺得歸還設備最好,我就配合你,把設備給你。”
陳羽索性說明白。
“你如果覺得不好,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當然了,工廠私有化之後,我也一樣會把設備免費給工廠。”
私有化自然就不一樣了。
都是自己家東西,還回去設備,也正常不過。
“這個……那你現在還回來?”
老廠長也拿不定主意了。
“您還是想三天再說吧!”
陳羽沒有答應。
“我進入看看錢小姐。”
說着,直接走了,只留下老爹一個人。
老廠長也沒追,只是陷入沉思。
對於他來說,確實很難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