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將軍做不到呢，父王的位子可還能坐的安穩？”
奚衍眼裏露出厭惡，再也懶得遮掩。
國王被他突然顯露的鋒芒嚇了一跳。
“大、大膽！”他色厲內荏地訓斥道，“奚衍，寡人真是太縱容你了，這種話你也敢說得出口！”
“如何不敢？”
奚衍諷刺地笑了起來，“老三和老六快要爭出結果了吧，我看老三的勝算很大，到時父王你要如何退位呢。”
被奚衍這麼一嚇，國王更無心去管外面的戰事了，心虛恐慌地將奚衍趕了出去。
奚衍聳了下肩，毫不在意地在一衆宮婢侍從敬畏震驚的視線下離開。
在他離開沒多久，國王氣急攻心又病倒了，這一次，他再也沒能從榻上下來。
......
國王不作爲，奚衍沒辦法，只能動用自己能動用的力量，盡力將物資運送過去。
但這些物資無一例外的，到了那座城池之後就沒了消息，這讓奚衍愈發肯定，叛軍肯定打回來了，可不知爲何，他們卻一直沒有動靜，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將城池攻下。
失國的國都步入冬天，漫天的大雪紛落，落在了神殿的屋檐上，攏起一層雪層。
距離大將軍出征已經過去半年多了。
沒有關於邊疆的確切消息，奚衍只能按捺住着急的情緒，又因爲在神殿祭司那裏他才能真正的靜下心來，因此他往神殿跑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
這一次神殿祭司並未接見他。
烏桕神官一臉歉意地對他說：“抱歉殿下，祭司大人正在清修，不讓任何人打擾。”
奚衍一臉訝異：“這麼突然？”
不過神殿祭司經常清修，因此他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他點點頭，又問道：“那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結束？”
“說了。”烏桕點頭，“祭司大人說等到來年開春時。”
“四個月......這麼久。”
奚衍因爲這個日期錯愕了起來。
烏桕也有些無奈和不解：“許是祭司大人悟到了什麼，所以用的時間比以往的長。”
“......我知道了。”
神殿祭司還能悟到什麼？只憑着那一雙洞悉之眼，世間萬物在她眼中就無處遁形。
懷着不安的情緒，奚衍離開了神殿。
今年的冬天過得格外的快，在奚衍還沒反應過來時，又一年的元宵宴已經到了。
斯燼已經離開快一年了，他也有兩個多月沒見到神殿祭司了，奚衍原本以爲會很無聊，但時間卻過得很快。
在三王子和六王子的角逐中，如奚衍之前所料，三王子勝出了。
三王子一派的人最後將六王子斬首示衆，爲的不僅是震懾朝臣，還有警告奚衍的意思，畢竟還活着的王子中，就只剩下勝利的三王子和他。
奚衍清楚三王子的敏感多疑，沒過多久就會將目標轉向他。
只是，讓他預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時隔半年，邊疆再次傳來了消息，在元宵燈宴的那天——大將軍成爲了叛軍的首領，正在率領軍馬攻回國都的路上。
斯燼成了叛軍首領？這怎麼可能？！
可是看着朝堂之上，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各個面紅耳赤的大臣，奚衍不得不相信，而剛成爲勝利者，還沒來得及逼老國王退位的三王子臉上更是陰沉得可怕。
“大將軍怎麼可能會叛變？！”
“這還能有假！已經有好幾座城池被大將軍攻下了！”
“可他仍然降服了邊疆的那幾個大型遊牧部落！”
“即使這樣，這也不是他反叛的理由！”
“難不成......大將軍早已和叛軍聯繫，此次出征只不過是爲了裏應外合？！”
“......”
朝堂上因爲這個猜測又爆發了新一輪的爭吵。
奚衍已經聽不下去，在他們開始爭吵之前就離開了這裏，他快步回到自己的王子府，召集了手底下可用的人馬，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見到大將軍。
大將軍帶領叛軍攻回國都的消息並未隱瞞國都百姓多久，不過幾天，國都上下的風言風語便多了起來。
百姓們一邊不敢置信，一邊又忍不住害怕躲藏了起來，不止他們，就連一些得到風聲的大臣、神官也在抓緊時間轉移自己。
國都是失國最爲繁華熱鬧的中心，可如今他們面對的是手握兵馬，威懾天下的大將軍。
在大將軍的劍下，沒有人有那個自信，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可以守住國都。
奚衍並未搭理外界的舉動，他仍專注地派人去打探大將軍的消息，只是他始終只能得到大將軍又攻下了哪一座城池的消息，他的人連大將軍本人都沒能見上。
與此同時，他恍然間發現，國都的街道上蕭瑟了不少，能立馬跑路的王公大臣已經跑了，就連神殿內的那些神官仗着神殿祭司還在清修，也偷偷跑路了。
國王想跑，卻跑不了。
三王子逼他退位之後就將他拋棄在王宮之中，自己帶着人馬離開了。
他相信，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叛軍的腳步越來越近，直到他們君臨國都城外，城內能跑的都已經跑光了。
奚衍一直安靜的呆在自己的王子府中，並沒有阻止府中的人逃離，年輕的都跑了，只有一些老弱病殘跑不了的還陪伴着他。
他發現自己見不到斯燼之後便放棄了，轉而詢問神殿祭司是否清修結束。
如今神殿也空了下來，除了那些年老的、潛心修行的神官固執地要在神殿死去，其他人都跑了。
叛軍君臨國都的前一天，奚衍最後一次抵達祭司神殿外。
“她還沒出來嗎？”
烏桕神官嘆息：“或許，祭司大人早已預料到這一幕，不忍目睹。”
“那你們呢？”奚衍反問，“這夥叛軍，同樣想把神殿推翻，建立新的政權。”
烏桕神官笑着，眼裏是釋然的冷靜：“死在神殿，是每一位神官的歸宿。”
“......”
奚衍抿着脣不語，他能看出來，留給烏桕神官的時日不多了，他的動作和思維明顯的遲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