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只需要靜靜看好戲。
她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唯獨扶着父親坐下的時候，她略微低頭，眼角流露一絲嘲諷。
不多會，姨娘就被人攙扶着疾步而來，老爺看到她蒼白的臉，想到她對自己的背叛，還不能傳揚，心裏翻涌起一縷怨恨，一拍桌子：“還不給我跪下。”
“老爺，妾身身子不便。”
她越這麼說，老爺越想到頭頂的綠帽子，更加憤怒：“你不跪是嗎，那就從首輔家裏滾出去。”
姨娘百般無奈，只得微顫着跪下。
“還有你養的好女兒，也跪下。”
婉言咬了下嘴脣，迫不得已地跪下，跪在姨娘的身邊。
“說，你爲何誣陷你嫡姐，是否是出於誰的挑撥？”
首輔決定給她一個機會，只要她能咬住自己的母親，那就原諒她。
婉言沒想到這一層，只指着水月說：“父親，是她，是她挑撥，女兒才上當的。”
婉容幽幽地說：“水月是我院子裏的丫鬟，怎麼會挑撥去你那裏了呢！我記得，這個丫鬟，還是姨娘送給我的。難不成，從一開始，你們就在我的院子裏，下你們的人，盯着我？這是爲何？就如此容不下我嗎？”
姨娘怒了：“你血口噴人，我當初給你買了這個丫鬟來是爲的伺候你，怎麼就安插了我們的人了？我們是一片好心。”
花月急忙說：“這個我可以作證，水月真不是好丫鬟，我一直陪伴在小姐的內院，好幾次看到水月手腳不乾淨，偷小姐的東西，小姐是好心，只把她趕到了外院裏，沒趕出去，沒想到，她恩將仇報。”“你這個小蹄子也來誣陷我們了嗎？”姨娘氣得要暈過去：“好好的丫鬟，沒有管教好，難道不是大小姐的責任嗎？如何怪罪到我們身上了？”
婉容從容地說：“姨娘說的哪裏話，既然水月已經被我趕出內院了，怎麼知道我內院的事情？丫鬟手腳不乾淨，我這院子裏，只有她一個人是這樣，喜歡偷東西，如今又賣主，爲何別人都不似她這樣？唯獨姨娘介紹來的丫鬟是如此？”
“老爺，老爺，冤枉啊，妾身真的冤枉，是大小姐和我們關係不和睦，故意……”
“姨娘請慎言。”婉容的臉色一沉：“我故意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是嗎？我還未出閣，又是嫡女，我的名聲毀了，父親又會好到哪裏去，世間人只會說，子不教父之過，到底是誰在毀壞我首輔家的名聲？”
此言一出，萬箭穿心。
首輔看着姨娘的眼神裏已經滿是怨毒之色。
身爲首輔，百臣首位，若是嫡女出了於名聲有礙的事，他還如何成爲羣臣表率。
何況，這賤人剛剛給自己戴了綠帽子，他要抓住機會，除掉這個女子。
“張氏，你嫁入我首輔來，本老爺自認對你不薄，雖然不是正室，但喫喝用度，都比其他側室要多，可你是如何教養出女兒的，竟然讓你女兒，來隨意誣陷嫡女。既然如此，你我感情已盡，你就和你的女兒一起，滾出首輔，去莊子裏住着吧，不要回來了。”
姨娘沒有想到，老爺竟然對自己如此無情。
“老爺，妾身錯了，求老爺不要責罰我們母女，如果老爺要責罰，打板子也好，跪祠堂也好，就請老爺不要將我們趕出去，我們被趕走了，以後還有什麼顏面活着啊！”
“你的顏面是顏面，我的顏面是什麼？姨娘讓您的女兒和丫鬟，如此誣陷於我，竟然說我的房間藏有男子，傳揚出去，我可還怎麼活？”婉容潑了一盆冷水。
首輔大人說：“不要說了，就這麼決定了。”
他喝令那幾個有力氣的婆子，抓住姨娘和婉言，將她們趕出去。
忽然，婉言不聲不響地站起來，她推開幾個婆子，她知道，她保不住自己的母親，但可以保住自己。
她還有底牌。
“父親，女兒不能被趕出去。”
她絕對不能被趕出去，失去了首輔的依靠，她什麼都不是，她必須奮力一搏，哪怕從此和父親撕破臉。
老爺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反了，反了，你竟然敢忤逆父親之意。”
“父親，此事，女兒確實是受人挑撥，女兒有錯，但女兒有不被趕走的理由。”
“來人啊，還愣着幹什麼，趕走，都趕走。”
婉言舉了手腕，露出了那個手鐲子。
“父親，這是五殿下的母親，麗嬪賞賜給女兒的禮物，還有這塊玉佩，是五殿下賞賜給女兒的定情之禮。”
首輔大人一口老血差點沒有噴出來。
原來，損害首輔家名譽的，並不是嫡女，恰恰是這個污衊嫡女的庶女。
他爲官多年，怎麼聽不出來女兒話語裏的暗示呢！
他趕緊讓下人全部撤出屋子，不許人偷聽。
這纔回過神來，盯着那鐲子和玉佩。
許久，他才顫抖地說：“兒女的婚事，是父母做主，你卻是私下做主？”
婉言倔強地說：“原本應該是父親大人做主，不過，既然是五殿下，想來有不會讓父親臉面無光，女兒只能嫁五殿下，只等五殿下娶了正妃，女兒就可以一起嫁過去。女兒，現在已經不算是首輔家裏的人了，若五殿下知道，父親薄待女兒，你說五殿下會不會責備父親呢！”
婉容的眼眸裏射出冷光。
看來，婉言已經和五殿下暗度陳倉了，她瞭解五殿下。
五殿下這個人，對於送上門的，不會那麼珍惜。
前世五殿下之所以那麼珍惜婉言，就是因爲她半推半就，若即若離，而現在，爲了揪住最後一根稻草，她自己送上門，那麼五殿下對她的情感也會打個折扣。
這次事情，她原本也只是順水推舟，把姨娘趕出府去，她知道婉言可能很難動她。
不過，她就是要逼出婉言現在手裏的底牌。
如今婉言手裏底牌盡出了，父女感情，只怕也沒有迴旋餘地了。
首輔，最在意的，就是禮，庶女失去了貞潔，私會外男，即使是五殿下，也是讓家族蒙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