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朝席地而坐的秀娘緩緩走去，一邊面帶微笑，振振有詞道：“用甘松、檀香、零陵、丁香各一兩，藿香葉、黃丹、白芷、香墨、茴香各一錢，碾爲細末，用蜜調和，再灌到牡丹花模子裏，待幹後脫出，再在花片上塗上一層腦麝，因此方有所成，不愧是香中仙靈，超脫凡品，果真不俗，沒想到秀娘不光精通胭脂水粉這一塊兒，原來還會調香。”
秀娘看向王湛，莞爾一笑道：“我也沒想到烊國的王牌劍諜武幸王李信芝不僅劍術一絕，而且還懂得識香、聞香。”
王湛坐在秀娘對面，自謙道：“不敢當，只是略懂罷了。”
“而且……”王湛意猶未盡道，“李信芝已經死了，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黎國九皇子，王湛。”
“哦？”秀娘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進而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如此說來的話，我現在該稱呼你爲，九殿下了？”
“倒也未必。”王湛微微一笑，客客氣氣道，“秀娘直呼我名字就好。”
秀孃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道：“從堂堂烊國武幸王淪爲黎國九皇子，看來你迴歸烊國之後，過得不怎麼樣啊？”
王湛的神色自若，輕聲一笑道：“封王又如何？我倒以爲，九皇子這個身份，並不比武幸王差，大不了是讓王養飢那傢伙佔點便宜而已。”
秀娘覺得有些好笑，興致勃勃道：“說來也是有趣，你當初那麼背叛黎王，結果他居然還肯收你做義子，給你榮華富貴，該不會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你，所以纔想了這麼個損招專程來佔你便宜的吧？”
“我早就已經不是昔日的劍神，真要報復我，他用不着這麼做。我和他之間，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秀娘稍稍皺眉，略微感到不解：“各取所需我明白，但是你說你不是劍神了，那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王湛苦笑一聲，自嘲道，“無非就是隱脈被廢，終生不能提劍，淪爲劍奴罷了。”
秀孃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感到不可思議，“怎會如此？你堂堂劍神，居然會淪落至此？！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湛長嘆一口氣，愁眉不展道：“這個恐怕就說來話長了，好了，還是先不說旁的了。我這次來找秀娘你，是有正事兒要辦的。”
一聽這話，秀孃的眉梢便是漸漸鬆弛，頓時沒了興致，“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早該料到，你我這麼長時間沒見，本該早就斷了聯繫，可你卻無緣無故找上我，肯定是有要事請我幫忙。說吧，什麼事情，我一定盡力而爲。”
王湛的上半身稍稍向前傾斜，就連腦袋也是貼得離秀娘更近了些，“我知道秀娘你知道各種讓女孩子變美的方法，除了這些塗在臉上的胭脂水粉外，還有一種更直接的易容之術。”
秀娘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進而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而後也更向王湛靠攏了一些，“你想易容？”
聽到這裏，秀娘則是越發的不解了。
她搖搖頭，擰着眉頭，只簡單地說出兩個字道：“不必。”
“什麼不必。”
“你不必易容。”
“何出此言？”王湛有些不服。
秀娘則是深吸一口氣，據理力爭道：“你這副容顏，已是完美無瑕、無可挑剔，凡是見過你的女子，無不爲你傾心。易容於旁人而言或許是一次華麗的蛻變，可於你而言，我卻未必能做到錦上添花、精益求精。”
“樣貌美醜於我而言並不重要！”王湛睜大雙眼，顯得有些焦急起來，“我想要的僅僅只是換一副皮囊而已！”
“你可想清楚了？”秀娘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道，“如果真的換了一副皮囊，你跟從前的李信芝就真的再也沒有一點兒關係了。”
王湛愣了一愣，而後直勾勾地凝視着秀娘，靜下心來，沉聲道：“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剎那間，王湛的寥寥數語瞬間就把現場的氛圍推向了高潮，秀娘更是在一時間頓悟了王湛的意圖。
他想要的，是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和李信芝沾不上半毛錢的身份。
如今他已經改了名字，就差一張新的容貌，便能和曾經的李信芝永別。
如他本尊所言，李信芝已經死了，既然是死，那便要死得徹底，不能糾纏不清。
這是王湛在修煉《玄陰心經》那一晚便做出的決斷，兄弟情義不過如此，他對人心已經大失所望。
他王湛以劍諜的身份遊走列國時便總是權衡利弊、算計人心，這一世好不容易重活一回，他只做自己的劍諜！
“可以。”秀娘別有深意地開出了自己的條件道，“但是你知道的，我是個生意人，不能做賠本的買賣。”
“我現在好說歹說也是個九皇子，只要你爲我辦成此事，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秀娘拿起軒轅仔細端詳，猝不及防地語出驚人道，“我想要的，是你這把軒轅。”
王湛的心裏“咯噔”一聲，顫了一下，臉上的神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死死地盯着秀娘，沒想到居然被她給擺了一道。
佩劍對一名劍客來說是何其的重要？！
儘管王湛現在只是一名劍奴，可他好歹曾經也是一名劍客！
軒轅陪伴了王湛這麼多年，又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拱手讓人？！
坦白來講，王湛現在的確是一無所有，軒轅是他最後且唯一的信念依託！
故而無論如何，軒轅，都是王湛最後的底線！
“不可以！你要什麼都行，唯獨軒轅不能給你！”
王湛起身就要去搶回軒轅劍，但秀娘只一個華麗的轉身，便後退數尺跟王湛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王湛愣了一下，只看到眼前有什麼龐然大物一晃一晃、一抖一抖的，很深，很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