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弱弱地咬了一口蔥油餅，帶着憂愁和悲傷問：“如果李信芝已經是過去式，那現在的你又是誰？”
王湛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你可以叫我，王湛。”
“完蛋？！”施牧忽然沒了正形，扭頭看向王湛，眼裏滿是驚奇，“怎麼起了個這麼完蛋的名字？”
王湛用雙手捏住施牧的兩腮，把他的腦袋重新扭正，進而把嘴巴附到他的耳邊，大吼大叫道：“是王湛！王湛！誰跟你說完蛋了？！”
施牧掙扎着表情，差點沒被王湛吵死。
他掏掏耳朵，再度看向王湛，神色自若道：“是叫完蛋沒錯啊。”
王湛猛地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蓋在了自己的腦門兒上，一時有些語塞。
“笨蛋，你沒發現這是天子之姓嗎？”
“天子之姓？”施牧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想了想，隨後猛然瞪大雙眼道，“你怎麼改姓王了？！不怕皇族那些人找上門來啊？！”
王湛站起身來，昂首挺胸，面不改色道：“我本身就是皇族之人，又何懼他們？”
施牧不由自主地跟着王湛一塊兒站了起來，進而伸出食指指着他，不敢相信道：“你也是皇族？！莫非你……”
“我現在是黎國九皇子，”王湛的上半身稍稍前傾，貼得離施牧更近了些，而後輕聲道，“也是黎王王養飢的第九個義子。”
說完，王湛的身子才稍稍往回靠攏，接下來所看到的，則是施牧大喫一驚的表情。
他的面部表情漸漸扭曲，不光手忙腳亂，而且更是語無倫次：“不是……怎麼就成黎王的義子了呢？這不是純屬佔你便宜嗎？”
“嗯……這倒沒什麼。”王湛稍稍皺眉，想了想，不以爲意道，“就算佔便宜，那也只是在人前而已，人後，我和他並無這層關係，我也還是叫他王養飢而已。”
“好吧。”施牧皺起了眉頭，長嘆一口氣道，“也許對於劍奴的你而言，頂着皇子的身份還能更安全些。”
“安全？”王湛在聳了聳肩膀的同時，忍不住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進而重新坐下來，搖搖頭，自嘲道，“位尊則必危，人紅是非多，頂着皇子的頭銜，不就是意味着永無寧日麼？”
“永無寧日？”施牧坐在王湛身邊，憂心道，“那你還接受這個皇子的身份，這不是純屬給自己找罪受麼？”
“是找罪受不假。”王湛淡然一笑，話鋒急轉道，“但起碼喫穿不愁啊。”
施牧定了定神，把頭一扭，一本正經道：“我認識的李信芝，不爲五斗米折腰，視權勢富貴如雲煙，纔不會爲了這點蠅頭小利而出賣自己的尊嚴。”
王湛微微一笑，語出驚人道：“別忘了，你認識的李信芝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是劍奴王湛。”
“從前的劍神李信芝靠本事喫飯，當然不爲五斗米折腰。”
“可現在的劍奴王湛，只求活着。”
施牧悲天憫人地看着王湛，好像也領悟了他的難處。
他微微皺眉，於不知不覺間溼潤了眼眶，進而有些心疼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道：“完蛋……”
王湛把眼睛一閉，強壓胸中怒火，長舒一口氣道：“氣氛都烘托到這個份上了，你不嘴欠會死是嗎？”
“什麼都別說了，完蛋。”施牧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含情脈脈道，“咱們好歹兄弟一場，要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我一定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王湛皺了皺眉，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件事兒要拜託你。”
“那你當我沒說。”施牧忽然抽開手臂，轉向一旁道。
王湛見狀，頓時懵了，他全然就沒想到，施牧居然會是這種態度。
“誒！是不是兄弟啊！”王湛起身坐到他的對面，不依不饒道，“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兒呢你就拒絕，咱們當年這麼好的關係，曾經的那些海誓山盟又算什麼？”
施牧簡單粗暴地瞥了王湛一眼，進而挑了挑眉頭，蠻不在乎地說：“算成語咯。”
“你……”
王湛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施牧，欲言又止、如鯁在喉，這一時半會兒的，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轉過來，看着我。”王湛直接上手，迫使施牧面對着自己。
王湛掙扎着表情，百思不得其解道：“你老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變得如此頹廢萎靡，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你說一不二，說幹就幹，鮮衣怒馬，熱血沸騰！胸懷浩然、凜然少年！看看現在的你，這是怎麼了？”
“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忘了我們一起遊竹林、共賦詩的那段時光？！”
王湛話音剛落，施牧無神的雙眼漸漸燃起了火光。
他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正色莊容道：“我從未和你遊竹林、共賦詩過，你是不是記錯了？”
“呃……是嗎？那我可能是真的記錯了，哈哈哈哈……”王湛的小臉一紅，略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尬笑道。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王湛笑着笑着，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忽然把雙手搭在他的兩肩上，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直管告訴我，咱們兄弟之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幫你！”
“我要幫你找回，從前的自己！”
施牧皺着眉，苦着臉，輕輕推開王湛的雙手說：“唉，完蛋，你別勸我了，真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我現在也身不由己，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和你遊竹林哦不是！”
施牧被王湛帶偏，說錯了話，頓了一頓後，又匆匆改口道：“和你仗劍天涯、縱橫馳騁了。”
說罷，施牧的臉色便是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