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牧坐在馬車上左搖右晃，腦子還不是很清醒。
他眯着個眼睛，睡眼惺忪地抱怨道：“完蛋，這才什麼時辰啊？”
“連覺都不能讓人好好睡了？”
王湛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好像是對此不以爲意。
於是乎，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駭人的言語：“不想被王景從找麻煩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兒走的好。”
施牧板着一張臉，稍稍皺眉道：“找我麻煩？”
“這無緣無故的，他找我麻煩作甚？”
王湛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意味深長道：“你昨天把東嶽劍客韓熠給打跑了，那可是王景從合作的對象。”
“他能不能謀權篡位，全指望着這座靠山。”
“現如今沒了東嶽國作爲支撐，王景從再想要登上王位，肯定是難如登天。”
“你說說，這筆帳該怎麼算？”
“更何況，昨天晚上王景從一直在等韓熠的消息。”
“甚至有可能等了整整一夜。”
“等他察覺到情況的不妙時，要麼是懷疑東嶽王改變主意，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
“要麼，就是知道我們從中作梗，那到時候，我們可就麻煩了。”
施牧的眉頭緊鎖，好似密密麻麻的荊棘叢生。
他本來就沒睡醒了，結果王湛還滔滔不絕地跟他講了這麼一大堆，這便讓施牧更加頭疼了。
施牧微微一愣後，纔有些遲疑地說：“所以你昨晚深夜拜訪王景從，就問出了他一直在等韓熠這事兒？”
王湛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而後一本正經道：“韓熠是他的祕密王牌，王景從怎麼可能會對我輕易提及？”
“這分明都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看出來的？”施牧挑了挑眉頭，用一種懷疑的眼神審視着王湛，“你可拉倒吧，你以爲你是火眼金睛能洞察人心不成？”
王湛在朝他翻了個白眼的同時微微扭頭，顯得幾分無奈：“唐勉曾跟我說過王景從睡得一向早，而且基本不看書。”
“他說閒來無事纔看會兒書，那就真的是閒來無事，而非興趣所致。”
“可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條件才能促使王景從違揹他一貫的作息，並捧起了自己原本並不熱衷的興趣愛好呢？”
“韓熠昨晚前去刺殺王志通，這你是知道的。”
“王景從中了我們的反間計纔派韓熠去掃除禍患，因而他肯定要等着韓熠回去向他覆命。”
“因爲如果王志通不死，他就始終是王景從的心頭大患，甚至翻來覆去都睡不安穩。”
施牧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進而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好像終於是聽明白了點兒。
他眉梢一緊，當即就提出了異議道：“那咱們應該昨天晚上就走的，現在這個時候走，可能還是有些許倉促了。”
王湛的眼睛一閉一睜，相當自然地說：“昨晚還不是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醒你。”
“就算有所察覺，那辛苦的也是你而不是我。”
施牧愣了一愣，低頭嘀咕道：“這聽着怎麼不像是好話呢……”
“你說什麼？”王湛有些沒聽清楚。
“哦！沒什麼！”
施牧猛地把頭一擡，並略顯不好意思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憨憨一笑道：“昨天確實太累了，所以倒頭就睡。”
施牧看到對面簾帳外沿途的店鋪逐漸開張，又聽到鬧市裏傳來忙碌的聲響，於是不禁有些好奇地探頭觀望。
隨着他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竟是赫然發現，這條路不是出城的方向！
“誒！”施牧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來看向王湛問，“咱們這是不是走錯了？這似乎不是出城的路啊？”
王湛寵溺一笑，輕聲打趣道：“這麼急着出城，那我承諾你的揚州特產怎麼辦？”
施牧一聽，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在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你是說，你要帶我去買江都方酥和饞神風鵝？”
王湛笑了笑，補充道：“還有千層油糕和雙麻酥餅。”
“這些那邊沒有的稀奇玩意兒，多多少少總得帶些回去。”
施牧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喜悅之情已經在他心裏氾濫成災。
他激動得直接用拳頭錘了一下王湛的胸口，但幸好並沒有使出多大力氣，因而王湛也並不覺得疼。
“好兄弟，太夠意思了！”
“否則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還真要白來一趟揚州！”
王湛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暗示道：“在此之前，要不咱們先去試試當地的老三樣？”
“揚州也有老三樣？”施牧瞪大雙眼，顯得分外驚奇。
王湛輕聲一笑，嗔怪道：“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你的老三樣本就是稀鬆平常的早點，大街小巷裏亦是隨處可見，更何況揚州這樣繁華的都城。”
“只是這裏能不能做出和雲祥東市包子鋪一樣的味道，那可就說不準了。”
“沒事兒！”施牧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揮，蠻不在乎道，“味道都大差不差，有口喫的就行！”
“喫完咱們就去點心鋪子裏好好逛逛，我得給我爹孃多帶一些雲祥沒有的新鮮玩意兒！”
王湛與之相視一笑，共同鑄造了這其樂融融的氛圍。
“誒，對了。”施牧忽然想起來說，“你昨天跟我說給王景從準備了一份大禮。”
“現在咱們人都走了，這禮你到底送出去沒有？”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神色自若道：“沒有。”
“沒有？”施牧嚇了一跳，“你到底怎麼想的？”
王湛在面前來回摩挲着雙手取暖，道：“我不送，自然會有人替我去送。”
施牧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轉，幾經思量過後，一針見血地指着王湛道：“唐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