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途經院子裏的時候，王湛忽然注意到書房裏還亮着燭火。
那一抹燭火，是三更半夜裏最矚目的一道亮光。
於是王湛走着走着，轉身面朝施牧，突發奇想道：“你先回去，我再去找一趟王景從。”
施牧皺起了眉頭，感到些許不解：“咱們纔剛剛解決了他的左膀右臂，你還好意思找他？”
“更何況都已經這麼晚了，你還找他作甚？”
王湛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好像是對此不以爲意：“他又不知道我們已經得手。”
“等他知道，恐怕我們人都已經走了。”
“我只是單純問候一下而已，道個晚安什麼的，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施牧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道：“隨你隨你，奔波了一天了，我實在困得不行，就先回去睡了。”
“你好自爲之吧。”
說罷，施牧便是先行一步漸行漸遠，那悠哉悠哉的步伐倒是閒適自在。
王湛目送着施牧遠去，直至其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當中以後，他纔不緊不慢地朝書房而去。
書房外面沒有劍士看守，王景從只在書房裏面安排了一個劍奴伺候筆墨紙硯。
當時他正坐在書桌前看書，看着看着，便有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入了他的耳畔。
王景從的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他之所以這麼晚了還待在書房裏，是爲了靜候韓熠的佳音。
但按照韓熠的行事作風，這般輕柔平緩的敲門聲又不該是出自他的手筆。
故而當王景從聽到這裏的時候，心中不免感到一絲詫異，而後更是有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昇般冉冉升起。
這麼晚了，會是誰敲門拜訪？
王景從的心裏這樣想着，逐漸產生幾分好奇。
他默不作聲好一會兒，直至王湛自報身份後，王景從才鬆了一口氣，就連心裏的大石頭也是在這個時候落了地。
“王叔，是我，王湛。”
王景從朝一旁的劍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過去開門。
劍奴心領神會後，走到書房門前替王湛敞開大門。
王湛面帶微笑，並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徐徐而入。
王景從起身相迎，伸手示意道：“侄兒，坐吧。”
“多謝王叔。”王湛富有禮貌地迴應道。
其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卻又給人一種笑裏藏刀的感覺。
王景從笑着與之一同入座，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儘管王景從還沒開口說話，可王湛卻是率先開門見山道：“王叔真是好興致，這麼晚了還不睡，還有閒情逸致坐在這裏看書。”
王景從低了低頭，慚愧一笑道：“哪有什麼閒情逸致，只不過是閒來無事罷了。”
“侄兒你不也是一樣麼？”
“這麼晚了還不歇息，這是剛從外面回來？”
王湛輕聲一笑，應對自如道：“沾王叔的光，喫飽喝足後，出去走了兩圈，見識了一下揚州的風土人情，就當是消消食了。”
“侄兒初來乍到，我本該命人帶你出去遊玩一番的。”
“只可惜現在天色已晚，要我看，不如明天好了。”
王湛微微一笑，進而搖搖頭，婉拒道：“王叔的好意，侄兒心領了。”
“只是好巧不巧，侄兒明早便要離去。”
“王叔的特地安排和精心佈置，侄兒怕都是無福消受了。”
聽到此處，王景從的笑容便是驟然消失，表情亦是瞬間凝固，就連臉色也是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
王湛纔剛到這裏不久，結果現在卻對王景從說明早就要走，這便相當於王湛只在這裏待了一天不到的時間。
面對王湛如此怪異的舉動，生性多疑的王景從不免憂心起來。
他暗暗喘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侄兒，走得如此匆忙，不知王叔可是有哪裏招待不周的地方？”
“如果有，侄兒大可提出，王叔一定……”
“不是王叔的問題。”王湛毅然決然地打斷了他的言語道。
王景從微微一愣，眼裏流露出幾分遲疑。
還沒等王景從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王湛便是繼續娓娓道：“只是侄兒忽然想起皇宮裏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必須要先回去一趟。”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話，侄兒也想在揚州多待幾日。”
王景從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表示贊同地附和道：“好吧，既然是有事情沒有處理的話，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只是侄兒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爲我不待見侄兒你了。”
王湛輕聲笑笑，神色自若道：“王叔言重了。”
“王叔盛情相待，侄兒感激不盡。”
“至於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要傳便讓他們傳去吧。”
“王叔對侄兒的好，侄兒會永遠記在心裏的。”
王景從把身子坐得更直了些，順勢而爲道：“好侄兒，果然還是你明事理，知道體諒王叔啊。”
王湛淡然一笑，話鋒急轉道：“好了王叔，明日我還要趕路，就先行回去歇息了。”
“王叔也早點歇息，不要太過操勞了。”
“好。”王景從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道，“王叔再看會兒，待會兒便去歇息。”
說完，王景從又稍稍扭頭對一旁的劍奴下令道：“去，送送九皇子。”
劍奴畢恭畢敬地微微點頭，以示答應，隨即便是一路把王湛送到書房外面。
只是王湛在奪門而出的剎那間還頓了一頓。
他回頭望向書桌前的王景從，於不經意間跟他相互對視一眼。
王湛看看書桌上的古籍，再看看前面的王景從，進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似是明白了什麼。
至此，王湛才瀟灑離去。
他走之後，王景從深吸一口氣，幾經思量之下，也沒想明白王湛深夜造訪是爲何意，只當他是簡單的問候，並向自己辭行而已。
於是乎，王景從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
他愁眉不展，蒼白無力的面龐透露出幾分疲憊和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