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張希平一眼,進而開門見山道:“張公公不是有事要與我講麼?坐下來說吧。”
“謝四皇子。”張希平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老奴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希平略顯拘束地坐在擎舒昀對面。
擎舒昀微微擡頭,對着書房外面大喊道:“來人,看茶!”
這是擎舒昀的待客之道,儘管夜已深,沒什麼好招待的,一杯茶水總還是要的。
張希平可以不喝,但擎舒昀卻不能不做。
只見一個女劍奴端着托盤推門而入,托盤上是兩杯涼茶。
她走到桌前,放下托盤,一杯遞給張希平,一杯遞給擎舒昀,進而蹲了蹲身子,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並十分貼心地爲他們二人帶上了房門。
還沒等張希平開口,擎舒昀便是略顯好奇地試探道:“張公公,能讓你深夜拜訪,想來一定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吧?”
張希平含蓄一笑,意味深長道:“四皇子料事如神,確實如此。”
“茲事體大,王上極爲看重。四皇子若能替王上辦成此事,必能得到王上的青睞。”
“哦?”擎舒昀眉梢一緊,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道,“說來聽聽。”
擎舒昀說着說着,順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涼茶。
可在此期間,張希平卻偏偏是冷不丁地舊事重提道:“四皇子應該還記得,前些時日六皇子在朝堂之上大鬧武幸王失蹤一案吧?”
此言一出,擎舒昀喝茶的動作赫然頓了一頓,似是有些始料未及,因而顯得詫異。
他定了定神,進而放下茶杯,沉聲道:“印象深刻。”
“六弟爲了這件事情大鬧早朝,被父王貶至緒州。”
“後又遭到二哥的算計,最終死在張公公你的手裏。”
“現在仔細想想,倘若六弟當時不犯那個糊塗,或許就不會英年早逝。”
張希平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道:“四皇子所言極是。”
“只是我今天要說的這件事情,重點卻不在慘死的六皇子身上,而是武幸王。”
擎舒昀擡起頭來目視前方,而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道:“你想跟我說武幸王失蹤一案?”
張希平的老臉微微鬆弛,而後笑笑說:“武幸王失蹤,聽起來離奇,可依四皇子之見,又究竟什麼纔是事實呢?”
擎舒昀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道:“這件事情被六弟鬧得沸沸揚揚,但至今卻仍未發酵。”
“其原因便在於,武幸王跟父王之間的交情匪淺,故而有關武幸王的事情,皆是父王的逆鱗。”
“文武百官畏懼天子之怒,這纔不敢有所提及。”
“於是久而久之,人們便漸漸忘卻了這個事情。”
“可六弟乃國之棟樑,是有大才之人。”
“他行事沉穩冷靜,不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之所以爲武幸王鬧上這麼一出,除非是因爲武幸王真的失蹤了。”
“可父王跟武幸王乃是忘年之交,他們兩個的關係並不亞於武幸王和六弟。”
“倘若武幸王失蹤,父王應該比六弟更早知道纔對,可他既然知道,就不會坐視不管。”
“但就那天早朝的情形來看,父王似乎並不願過多地提及武幸王之事。”
“恰恰相反,他從始至終都在迴避六弟的問題。”
“這不符合父王一貫的行事作風以及他對武幸王之事的態度。”
“張公公,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張希平輕聲笑笑,神色自若道:“四皇子別急,我也是前不久纔剛剛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因而特地跑來告訴四皇子。”
“只是現在,我想先問問四皇子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
“六皇子曾在早朝時公然指出武幸王失蹤一事,對此,有很多人說六皇子是瘋了纔會在早朝上大吵大鬧。”
“但不知四皇子以爲,這個消息可信否?”
擎舒昀板着一張臉,一本正經道:“六弟這麼沉着冷靜的人居然也爲此而失了分寸,實在很難不讓人信服。”
“更何況迄今爲止,我的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武幸王了。”
“恐怕武幸王失蹤這件事情,早已不言而喻。”
語畢,擎舒昀更是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只覺得有些懊惱。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卻是傳來了張希平肯定的聲音道:“不錯,就我所知的而言,六皇子爲武幸王鳴不平的確是事出有因。”
“但武幸王卻並非是失蹤,而是……”
張希平說到此處,往裏招了招手,示意擎舒昀靠過來些。
擎舒昀心領神會後,果斷把腦袋靠過去側耳傾聽。
張希平這纔對他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擎舒昀聽聞此事,立即把腦袋縮回。
他不光瞳孔猛然放大到極致,就連臉上也頓時呈現出了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
“什麼?!”擎舒昀神色慌張道,“武幸王竟是被父王……”
擎舒昀說到這裏,頓了頓,隨即便是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他想了想,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而後十分委婉地說道:“武幸王乃是我大烊的不二功臣,父王更是依賴於他,又怎麼可能會對他下此毒手呢?”
張希平暗暗喘了一口氣,誠懇道:“位尊則必危,位重則必廢,擅寵則必辱。”
“都說伴君如伴虎,我們爲人臣子的,誰又能逃過功高蓋主四字?”
“想來定是王上有所忌憚,這纔對武幸王痛下殺手。”
擎舒昀緊皺着眉頭,並稍稍低頭暗自沉思,頓時覺得通透許多。
“原來當日早朝之時,六弟已經處處嘴下留情,總歸是給父王留了一絲顏面。”
“難怪那天父王對於武幸王的事情會如此抗拒,甚至是勃然大怒,原來他就是導致武幸王失蹤的幕後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