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便踱步四處看,行至一座小型山石前,起初她只覺得好看,這應該就是後世園林爭相模仿的山石景色,只是那些大多是水泥澆築再塗上逼真的大理石顏料罷了,哪裏像眼前這座,這可是幾十萬年前就形成的地貌,保留到至今實屬不易,說起來青山村的世外桃源景觀真的很多,只不過這個年代連飯都喫不飽,誰又會去關注這些?
江明月看得出神,並沒有注意到那個喫烤土豆的少年脊背都繃直了,不過也就是一瞬的事情,他心想,眼前的人可是給了他很多好喫的人,心很好的,不是那些個壞人,發現了也沒關係。
而江明月出於好奇,真就用精神力進去山石內部探探,這一探不要緊,竟發現裏邊別有洞天,這等於就是一個小型山洞,裏邊放着許多的稻草,有很重的生活痕跡。
江明月回頭看看兩棵白樺樹中間的小茅屋,再看看這石洞,心下了然。
原來藏着的纔是雲笛的窩,外邊的茅草屋只是一個幌子。
也對,按照三姐所說的,他總受一幫孩子欺負,若他們知道他住的茅草屋,又怎麼可能不過來搞破壞?
“你想進去看看嗎?”少年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江明月頓了下:這少年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等江明月說什麼,少年已經越過她,一雙瘦得皮包骨頭的手在她都沒看清的情況下,就跟芝麻開門似的露出一個很窄的洞口,少年回頭:“我睡裏邊,要進去看看嗎?”
江明月心想她已經看過了,但耐不住少年熱切的眼神。
“行啊!”江明月學着少年的樣子,矮了身跟着後面鑽了進去。
進到裏邊空間其實很大,而且也不黑暗,更像是瓦片房一樣,室內有斑駁的太陽碎影,如果是月光的話,這樣點點滴滴連成一片估計像極星辰海洋,可能就是這個原因,身處洞內並沒有陰冷之感,倒也舒服。
“下雨會不會漏進來?”
少年指了指地上的幾片破瓦片,裏邊如今還有水漬。
這要是直接睡在中央,估計一覺醒來就躺在水裏了,還好他睡的地方靠後,像專門留一方天然屏障給他似的,堪堪鑲嵌進石壁一米寬的地方,不翻身的話剛夠一個成年男人躺上去。
上邊正是鋪了厚實稻草的地方。
“挺好的,就是沒有被子。”江明月想,連鞋子都沒得穿的人,被子只會是夠不着的奢侈品。
雲笛倒是不在意他有沒有被子,一個經常餓肚子的人沒資格談被子,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不錯了。
“對了,你是……要跟我談什麼?”
說起正事來,江明月也嚴肅了些。
她從口袋裏撈出一個東西遞給雲笛。
少年不明所以,但還是結過,因洞內關係的緣故,他率先出洞,等江明月出來後,他當着她的面動了個機關,洞口緩緩被石門封住,要不是親眼所見,江明月也看不出絲毫門的痕跡。
就跟江家人一樣,她也並不會問深一些的東西,看見了跟沒看見似的。
外面光線充足,雲笛才仔細看手裏的東西,這一看……
江明月一直盯着雲笛,自然沒有錯過少年微眯的眼,果然,她沒看錯這人,他懂古董。
“九龍碗,皇室專用,乾隆年間。”
江明月沒問他爲何知道這些,帶着欣賞的笑問:“如果,如果我出錢讓你幫我去悄悄收購這些東西,無論貴賤,只要有人賣,咱們就收。給你報酬,你願意嗎?”
雲笛先是頓了下,接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珠透出滿滿的不可思議。
“你應該知道,這些東西現在會要人命,沾不得的,你就不怕……”
她都死過一次了,有什麼好怕的。
但她不可能這樣回答,思考了下,“雲笛,你見過他們摔碎它們嗎?你見過他們把傳承了幾千年多少輩人保存至今的名畫付之一炬嗎?如果我們把那些東西偷偷收購過來,統一收藏,等年頭變好了,它們重新受到重視的那一天,再把它們拿出來,重見天日……這事是不是很有意義?”
江明月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少年從最初的不可思議,漸漸變得接受,再是眼裏充滿了希冀的光,江明月再次知道她找對人了。
“我,我願意!”
“你別急着回答,我給你時間考慮。你心裏清楚,幹這個事情很危險,你好好想想再決定做不做,一旦同意,我們倆就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我們就是命運共同體。”
此時的雲笛雖然沒聽說過“命運共同體”,但他隱隱明白是什麼意思。
無數年後,當他成爲了某國家博物館館長時,每每站在博物館門前時,總會想起改變他命運的這一天,同時也感慨於無數珍藏被完整保留下來,而他比別人都心潮澎湃的原因在於……他做了從頭至尾的見證人,參與人,很多年後他依然記得那個陽光的午後,白樺林裏,那個女孩認真的拉他入夥,那個人周身似乎都被度了一層金光一樣,他願稱之爲——聖光!
“不,不用考慮。我願意。是真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我一定安安全全的回來。”
江明月見他無比認真還熱切,她要是不現在答應他,估計這人也會坐立不安。
“既然你願意。那從現在起,你就爲我辦事。你自己做好掩護,需要籃子的話去我家找我,我給你準備。過後給你買輛自行車,你行事也就方便了。
至於待遇的話,你的喫穿用我包了,直到你成年,到時候只發工資,你覺得如何?”
雲笛:“……”他都高興得想蹦到天上去了,還問?這麼優厚的條件,是個人都會答應,他只怕自己在做夢,但同時他也清楚,這個人在不動聲色的幫助他。
他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別人只要肯給,他就會去雙手接住。
“謝謝……”幾欲哽咽,江明月怕看別人的眼淚,說完趕緊撤。
“等會兒來我家拿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