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並不處於長安街中心最繁華的位置,相反,國師府的位置比較僻靜,所以連着的長安街小巷也沒有多少人。
長安街四通八達,除了主幹道之外,其他的小巷分支也是四通八達。
季景言被小白領着,進了一條一人寬的小巷。
季景言聞到了巷子裏傳來的酒香。
帶着微醉的桃花氣息,又好像是並不凌冽的春雨,夾雜着幾分舒爽的涼意,揉進了溼潤的風裏。
暮池自然也聞到了酒香,眼睛一亮,便知道酒肆不遠了。
說起來,暮池最喜歡的千秋釀,就是這家酒肆的。
昔日,閒來無事的時候,暮池也會來這裏躲懶,這家酒肆是一對夫婦開的,暮池記得。
帶着季景言來到酒肆門外,暮池終於停了下來。
季景言聞到了更濃郁的酒香。
只是這酒香並不刺鼻,反而讓人覺得甘洌醇厚。
他極少飲酒,之前府上的酒也大多是陛下賞賜的,如今也一股腦地全給了婁靖嘉。
倒是沒有聞到過這般清冽甘醇的酒香。
感覺到小傢伙兒在這裏停下來,季景言剛想要問些什麼,酒肆的門打開,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嫗便站在了門前。
她是個瘸子。
老嫗看着門外站着的如同神明般的男子,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卻還是熱情地對他笑笑:“公子,要不要嚐嚐我們店裏的千秋釀?”
季景言原本是想要回絕的。
小白爲什麼會帶他來這裏呢?
“喵喵~”
只是,還不等季景言開口說什麼,小白已經自顧自地從敞開的門縫裏鑽進去了。
季景言張張嘴,最終沒說什麼,只是對老嫗點點頭,便擡腳走了進去。
季景言進來的時候,暮池早就已經乖乖地跳到了桌子上,搖晃着小尾巴,十分期待。
酒肆很小。
季景言身姿挺拔,站在店裏的時候,整個空間都顯得有幾分逼仄。
這不大點的店面,想來也接待不了幾位客人的。
季景言雖然看不見,但是摸索着身邊的桌椅,大概也能猜測出店面不大。
聽到小白的聲音,季景言來到它身邊,下意識地摸了摸桌子。
一點灰塵都沒有。
季景言緩緩落座,暮池這才乖乖巧巧地坐在了季景言旁邊的位置上,滿臉期待。
季景言有些無奈。
他並不明白小白爲什麼要帶他來這裏。
“公子,這是我們店裏最有名的千秋釀,您嚐嚐。”
老嫗一瘸一拐地來到季景言面前,給他倒了杯酒,又將酒壺放在了邊上。
季景言微微頷首:“有勞夫人。”
老嫗擺擺手,看到季景言臉上的眼紗,卻是猶豫着開口:“公子您……是看不見嗎?”
季景言愣了一下,隨即抿脣笑笑,點了點頭。
老嫗有些無措地擦了擦手,乾笑道:“公子別誤會,我家老頭子也看不見,看見公子這般,所以便多嘴了幾句。”
季景言微微擡頭:“原來如此,夫人一個人經營酒肆,想來十分辛苦。”
老嫗笑笑:“沒有沒有,我家老頭子雖然看不見,但是釀得一手好酒,這千秋釀就是我家老頭子親手製作的,還得過瑤光公主的誇讚呢!”
他聲音冷清,帶着幾分疏離之感:“瑤光公主?”
老嫗眼睛亮了亮:“是!就是城中那位尊貴的瑤光公主!正是因爲瑤光公主喜愛這千秋釀,才叫人給我們劃了這塊地做酒肆,否則我跟老頭子這兩把老骨頭,早就橫死街頭了。”
季景言沒說話。
倒是沒想到,瑤光公主的刁蠻任性,竟能救下他人性命。
老嫗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俊逸的男子,思索許久,似乎纔敢謹慎地開口:“公子,您……認識瑤光公主?”
季景言抿脣,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清:“整個長安城,大抵沒有人不認得。”
老嫗聞言,神情有些失落:“我和我家老頭子,已經很久沒見過瑤光公主了。”
季景言放在桌案上的指骨微頓。
對於長安城的多數百姓而言,瑤光公主是個十惡不赦的紈絝子弟,但對於這對夫妻而言,瑤光公主給了他們活下去的生意,想來,對這位也是心懷感激的。
季景言從不會將自己的感受強加在旁人身上。
於他而言,那瑤光公主荒唐跋扈,荒淫無度,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將瑤光公主做的那些惡事都告訴他們。
然而,季景言又不說謊,也做不出說謊安慰老嫗的事情來。
他微微抿脣,便想着喝口酒岔開話題。
手沒碰到酒。
季景言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的時候,季景言急忙將手上前伸了一下,將暮池面前的酒杯奪了過來!
只不過——還是晚了。
暮池趁着剛纔兩人聊天的功夫,終於悄咪咪地喝到一口。
“小白!”
季景言又急又氣,將暮池抱了起來,去捏她的貓貓臉。
“怎麼又偷喝酒?不是說過不可以喝酒的嗎?”
說着,季景言輕輕地拍着暮池的後背,想要它把酒吐出來!
開玩笑!到她嘴裏的就是她的了,還能吐出來!?
“喵喵!”
暮池急忙掙脫了季景言的手,跳下桌子就開始往外跑。
——她如果真的因爲喝酒化作人形的話,肯定不能在季景言面前顯現出來啊!
這樣想着,暮池一蹦一跳地往門外跑去,只是剛跑出店門,暮池便撞到了什麼東西上,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瞬間懵了。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這纔看清剛剛撞到的“東西”。
——燕澤譽的腿。
暮池愣了一下,還不等反應過來,身後的季景言來到她身邊,將她重新抱在了懷裏。
“小白!沒事吧?”
季景言剛剛只是聽到響動,以爲是小傢伙兒喝醉了,撞到了門上,急忙上前查看。
擔心小腦袋摔傻了,季景言伸手去揉暮池的腦袋。
“喵喵喵!”
暮池十分不滿意地用兩隻前爪去擋,季景言氣笑了:“你還生氣了?”
“見過國師大人。”
身邊,男人冷冽的聲音傳來,季景言嘴角的笑意緩緩消失,將小傢伙兒抱在懷裏,季景言看向燕澤譽的時候,神情已經恢復了從前的矜貴淡漠。
“燕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