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抄書成聖 >第三十三章 骨架
    被人拋腹取書後,死過一個張晏。

    也讓如今的張晏想清楚許多道理,那時在因雪院養傷,閒來無事,就有時間深究一些事情。

    如果,他放過了商紅鯉,放過了商家,他的心裏就會一直留有道門檻,始終跨不過去。

    現在的張晏出手救下將死的器靈,又對不起上一刻爲了活命與她廝殺的那個自己。

    涉及公平。

    不趁機要你命就已經講了他奶奶的道義了,心裏其實很遺憾了,再讓我救你?

    那不是犯賤麼?

    所以張晏只是堅定搖搖頭道:“老哥,即使你真看上那林畫,我也不能救,不然總覺得對不住誰。”

    長庚點點頭道:“你這個人看起來溫暖隨和,其實卻很難相與的,外圓內方,認死道理,小子心中天地,很有規矩了。”

    張晏春風一笑道:“是的。”

    長庚忽然換了個話題,擡手重重拍了拍自己堅硬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說。

    劉仙那小子真有你所說那種手藝?

    逼真嗎。

    “逼真。”

    張晏忽然笑了,原來還真以爲這長庚老哥是個純情種,誰曾料想,男人果然都是同道中人。

    愛情這東西,最美好的時刻應該就是半夜夢中驚醒後,着急忙慌換個褲衩,重新躺下後那一小會兒的美妙回味。

    身後忽然有破空聲。

    張晏所在的區域像是被人當做白紙凌空作畫,一道道墨痕,如同一道道長鞭,又如長槍短劍,縱橫上下重疊絞殺而來。

    以人形骨骼跟在張晏身後的半丁再次化作骨甲,覆在公子身上,自己則是以鬼物形態施展身法,掌中文字浮現,他大袖一揮,伸手抓住一道墨跡長箭。

    力道不大,卻尤爲灼手,那條條墨跡中似乎藏有某種意志,觸手以後,就似那麻繩分裂成無數條細股,股股如蛇,纏繞分裂。

    老鬼手掌與那墨痕劇烈摩擦,原地爆開一團漆霧,即便他是一隻鬼物,此刻也染了個滿身通黑。

    頃刻間,渾身癢痛起來,如蟻蝕骨,萬般難耐。

    張晏躲過數道攻擊,他發現那墨痕正在又黑轉綠,又轉爲藍紅。

    而且那憑空出現的顏色,出現以後,就只是另外半空,並無目的,也沒有有意識的衝殺張晏幾人。

    只是恰好,他們在那墨跡出現的路徑上?

    張晏心念一動,後退數步,足尖點地,跳躍翻身來到了第二重門內。

    果然。

    這邊並無那天人畫釉的異象。

    一盞蓮花燈靜靜燃燒着,面前懸着兩隻酒盅,一隻盛滿綠酒,一隻盛滿綠茶。

    不去管他。

    張晏走向第三重門,依舊是空蕩無一物,不遠處是一座高臺,大殿中央出現一條墨玉鋪就的通道,兩旁站滿了高矮不同的面目各異的猙獰恐怖瓷俑。

    有點陰森詭異。

    張晏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兀自流動的墨跡釉痕,已經繪畫完畢。

    是個色彩斑斕的奇特鬼臉兒,看似在半空懸停,實則無聲無息在慢慢逼近張晏。

    當他走到那高臺下面時,纔看清,壁畫萬千鬼怪,在青色火焰映照下,愈發可怖。

    正對他的是那高臺後面的一座白石雕成的座椅,上面繪有一個赤足靈童,座椅上還有一副玉化了的完整骨架,奇怪的是,與半丁那副,極其相似。

    張晏站定。

    半丁解釋道,這骨架主人,約摸是萬年以前的某個大人物日後留下,他也是偶然得到,煉化百年才得以佔據其中。

    劉仙突然從《聊齋》書河流探出頭,依舊仙氣飄飄,如謫仙人,他少年面目有些急躁,口吻老道俚俗,與他的形象形成偌大反差,“你這潮憨子,在往前一步,就是八間鬼獄了,一步一間,一間一世界,就憑你小子這點鬼氣,能從那八隻鬼帥,萬千厲魂中活下來?”

    仙氣飄飄的小儒衣小童隔河痛罵老農長庚,說你這臭打鐵的,提前出來就提前出來吧,那喫糠咽菜的狗肚子裏憋着壞呢,咋了,爲了看清這道器運轉軌跡,連你親爹的命都賣了啊?

    最後,他猛然一躍,似乎要跳起來抽那長庚一巴掌,結果中間書縫如隔天河,一道幽光閃過,劉仙碰了一鼻子灰,如一隻白鵝被人從天空丟下來,雙手上下襬動如翅,口中依然罵罵咧咧,悻悻跌回水裏。

    長庚身子伏在地上,雙手立掌分合,撮了一把黃土,脾氣也沒收着,笑罵道:“你當爺爺像你一樣,沒準備就敢進來取寶?”

    劉仙看到他手中的黃土,似乎也有些意外,這老傢伙,還真捨得下本錢,剛出來,就捨得把壓箱底的傢伙事給張晏這小子?

    在打鐵的這邊吃了癟,劉仙又瞬間把張晏的意識拽進來,跳起來在他腦袋上重重磕了個腦瓜崩,嗓門不小,語氣凌然道:“記住了,前三間閉着眼撒錢,中三間睜着眼磕頭,最後兩間,進去看看,過不去再用老前輩那捧命根子,莫辜負前輩好心!”

    說完咕咚一聲,扎進水裏。

    張晏有些沒反應過來,白挨一拳,有點莫名其妙。

    向前一步。

    天地變換。

    張晏原地消失,那奇怪的鬼臉兒,化作一道彩色虹光,驀然而至。

    鬼臉再次停在某處,不過從中間豎着裂開一道縫隙,彩色鬼臉一分爲二。

    竟是憑空出現一道門戶。

    正是張晏的消失之處。

    聽從安排,張晏閉着眼睛,抑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思。

    耳邊有微風吹過,涼爽,有女子嘴脣在此輕啓,聲音入耳溫熱,瞬間又轉爲暴厲。

    左耳呢喃細語,右耳震碎鼓膜。

    一邊是溫柔鄉,一邊是殺戮場。

    張晏只是保持鎮靜,世間人都奇怪,尤其是聰明人,越是提前告知你不許如何,事到臨頭,反而越發心思活泛,難以平靜。

    也許這便是佛道所言之心魔了,張晏此時,尤爲難耐。

    倒不是多麼恐懼,更多是那好奇心作怪,人們萬千慾望,最不顯山露水就是這好奇心思,平日或許不覺,蒙上眼睛時,它卻是鼓動人心最爲猛烈的一味。

    張晏開始撒錢。

    正是那匣子中物。

    三重殿,是那器靈林畫都不敢踏足的地方,她情願在外面承受天雷洗禮甚至身死道消,都不願意跟隨張晏進入其中的原因,就在這裏了。

    一着不慎,就會淪爲其中一員,無知無智的傀儡物。

    桃花錢與世間珠寶擲地有聲,張晏聽到有東西在爭搶那落地之物,卻沒有感覺到什麼,最多就是風動衣袖。

    繼續往前走,耳邊“景色”,又出現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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