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君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元白情誼
    這使臣是早年就跟隨顧長堪的,也沒有被他嚇到,“王爺,這恭明王縱然再怎麼樣,那也不能這麼這樣對他啊,這麼個場面,講的還是咱們的陳國,和您的臉面……”

    顧長堪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搖了搖,“本王心裏有數,你不必再說。”

    使臣還要辯解,葉混拽着他袖子往後一扯,“大人,你今日出門是不是忘了正衣冠?”

    使臣果然慌了神,“哪裏哪裏?這回丟臉丟大發了!”

    顧長堪看這葉混挑了下眉,打馬往前走了。

    葉混給他拉了拉衣裳,“無傷大雅無傷大雅,只是大人莫再往人前湊,免得人瞧見想到大人你和之前不一樣,這纔是真的丟臉了。”

    使臣縮了縮腳,站到了後面。

    葉混鬆了口氣,又掛着笑臉走到前面去了。

    謝松照整理了下衣襟,“明朝,這路你熟嗎?”

    顧明朝側着身子道:“不熟,學生一直都在母后膝下盡孝。”

    這話是謝松照教過他的暗號,這裏的事是真的嗎?是,但是這裏不好施展。

    謝松照看着前面的顧長堪,“王爺近來如何?”

    顧明朝拱手道:“勞先生掛懷,學生一切安好。”

    謝松照側目而視,顯然不滿意他的回答,這話顧明朝沒有說實話,顧明朝卻不看他,直直地望着前面。

    謝松照聽着風裏的鈴鐺聲,輕聲道:“紅牆綠瓦,倒是頗有小橋人家的感覺。”

    顧長堪回頭笑道:“侯爺這眼睛恐怕不太好,看久了燕都的市井繁華,看我臨淄皇宮的大氣磅礴居然看出了江南的感覺?”

    顧明朝臉色憋得有些紅,他習慣性的想要維護謝松照,謝松照卻笑着拱手道:“王爺此話差矣,燕都可不是的市井繁華,那是天下往來的商都,臨淄蒼涼怎麼就成了大氣磅礴?”

    謝松照這話一點都沒有錯,臨淄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蒼涼,像是遲暮的老人。再不復春秋時的天下經商之所。

    顧長堪素來不能在口舌之爭上取勝,偏頭看着身後的使臣,指望着他們出聲,可主弱客強之下,隨從又怎能硬氣。

    顧明朝低下頭,掩飾着臉上淺淺的笑。

    顧長堪氣得翻了個白眼,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到楊太后身上,期望楊太后能扳回一局。

    周國燕都,甘泉宮。

    承德帝側臥着睨着祁疏螢,“朕,無病無痛,你要讓人侍疾?是何居心?”

    祁疏螢不卑不亢,像是腰間掛着的龜鈕給了她底氣,“臣媳只是爲父皇着想,父皇年事已高,身邊若是沒有人時時着想照顧,便是臣媳的錯,大周以孝治天下,皇家更要以身作則。”

    承德帝抓着身邊的東西就要砸下去,祁疏螢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將鳳印雙手捧着,“陛下,臣媳奉的是母后並太子殿下的旨令,也是周國百姓對您的擔憂而來,還請父皇成全殿下和兒媳的一片孝心!”

    承德目光呆滯地看着鳳印,“治容……”

    他突然想不起來謝治容現在的模樣了,他覺得這些年的時光都是荒謬的、虛無縹緲的,好像一眨眼就能回到初見。

    祁疏螢低着頭捧着鳳印,沒有看到承德帝臉上的恍惚,承德帝慢慢站起來,拿過去鳳印,“三十年如一夢,都老了。”

    祁疏螢看多了話摺子,對這種話向來嗤之以鼻,男人通常都想靠兩句話騙得女子爲他們嘔心瀝血。

    承德帝鬆開鳳印,鳳印跌落回祁疏螢手中,“朕老了,這些年朕也乏了,你去給朕傳旨,召德妃過來陪朕下棋吧,聊此殘生……”

    祁疏螢正求不得這事呢,聞聲就應下來,“是,兒媳告退,請父皇歇息罷。”

    繡戶扶着祁疏螢邁步出了甘泉宮,祁疏螢回望着這座了無生機的宮殿,輕聲道:“去,傳旨。”

    繡戶扶着她慢慢往前走,低聲道:“娘娘,德妃召過來,恐非善事。”

    祁疏螢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我就怕不能把他們湊一起,我正想着如何解決他們……”

    繡戶聽她的話戛然而止,不由得側頭看她,祁疏螢電光火石之間突然念出來個名字,“溫南棲……”

    繡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娘娘,這和溫伯爺有何關係?”

    祁疏螢急促的拍了兩下她的手,“快,傳步輦,我要去正陽宮。”

    祁疏螢急急忙忙跨進正陽宮時正逢皇后吃了藥睡下了,琴羽雙目無神的坐在窗下繡花,莊殊未拿着本書在一旁打盹兒。

    祁疏螢站在屏風邊輕聲道:“琴羽姑姑。”

    莊殊未驚醒,起身萬福,“祁良娣安好。”

    祁疏螢虛扶了她一把,“妹妹不必多禮,連日侍疾辛苦了,下去歇息罷。”

    莊殊未知道這是有事要商量,又福了下身,“是,妾告退。”

    祁疏螢伸手道:“琴羽姑姑,坐。我有些話要同你交代。”

    琴羽眼下烏青,聞言頷首道:“祁良娣請講。”

    祁疏螢微微前傾身子,“姑姑可知道德妃娘娘的生平?”

    琴羽擡眼看了她一眼,“祁良娣是在懷疑德妃娘娘?”

    祁疏螢笑了下,“哪裏能,只是陛下突然要召見德妃娘娘侍疾,我有些疑惑,算來德妃娘娘之前也不算聖眷濃,怎麼現在突然……故而有此一問。還請姑姑爲我解疑答惑。”

    琴羽搖頭,“婢子也不太清楚德妃娘娘,只知道德妃娘娘是雲尚書的妹妹,而云尚書早年是陛下的伴讀,算來是親信。但是德妃娘娘二十年前喪了一子一女後……德妃娘娘便不再往陛下跟前去了。”

    祁疏螢頷首,“姑姑,德妃娘娘的子女是因何夭折的,您還記得嗎?”

    琴羽嘆氣,“都是陛下的手筆,不必多問……”

    自從謝皇后久病在牀,琴羽也懈怠了,不再將宮裏的事放在心上,不再去過問了,連現在祁疏螢主動找到她問,她都提不起精神來。

    祁疏螢皺眉,“琴羽姑姑,母后病重至此,你就沒有想過是爲什麼?你就沒有想過去查驗一番?偌大個正陽宮,卻沒有一個願意上心的人?母后平日帶你可不薄!”

    琴羽眼淚突然滾出來,聲音嘶啞,“祁良娣,你以爲婢子不懷疑嗎?婢子不憂心嗎……”頓了頓,哽咽道,“娘娘她,是自願染疾的,她故意避開了我……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沉痾難愈……長公主,我日日侍奉在側,居然不如長公主……不如她偶然來一次……”

    祁疏螢抓住重點,“長公主?”

    琴羽哭得頭昏腦脹,“是,長公主,她爲了溫伯爺來向娘娘求情,說願意替娘娘救出這個下毒的人,可惜娘娘……拒絕了……啊……”

    祁疏螢起身坐到她旁邊,給她拍着背順氣,“姑姑,長公主可還說過什麼?”

    琴羽搖頭,“沒有了……”

    祁疏螢沉吟不語,她方纔正有拉長公主如局的意思,現在正好。真是瞌睡了就有枕頭。

    謝皇后被琴羽的哭聲給吵醒了,“怎麼了……”

    祁疏螢連忙起身過去,“母后,您醒了?”

    謝皇后恍惚道:“琴羽……因何事悲泣?”

    祁疏螢拉着她的手道:“母后聽錯啦,琴羽姑姑沒有哭,只是妾方纔跟琴羽姑姑說起小時候的調皮事,常常被爹孃教訓,姑姑憐我罷了。”

    謝皇后精神不濟,眼皮沉重的耷拉着,“如此便好……你,你……”

    正說着,突然就睡過去了。

    祁疏螢將她手放進薄褥子裏,回頭看了眼還捂着在哭的琴羽,在心裏嘆了口氣,正陽宮的精氣神都在謝皇后一人身上了,她一人倒下,正陽宮上下就像沒有骨頭。

    陳國,臨淄,慈盈宮。

    顧明朝覺得他每次看到楊太后,都像是在慈盈宮,她像是一直就這麼端坐上方。

    謝松照拱手道:“一別多年,太后娘娘安好?”

    楊太后頷首,“甚好,身體康健,平日裏尚能在御花園裏踱步。哀家聽說謝侯爺近來身子不大爽利,你這麼年輕,可要當心呀。”

    謝松照笑着道:“多謝太后娘娘掛懷,謝某身子尚可,聽聞娘娘身體康健,謝某深敢此乃陳國之福,陳國百姓之幸。”

    楊太后微微笑着,眼角泛着兩條皺紋,“侯爺說到這個,哀家就深感遺憾,武寧公在周國,那可是勞苦功高,功在千秋的,只可惜英年早逝,令哀家……狐悲啊!”

    果不其然,謝松照臉上笑意淡了些,顧明朝臉上的笑不達眼底,顧長堪輕輕的接話,意在找回場子,“本王啊,也有這感覺。每每讀詩,讀到‘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就常常望西泣涕。”

    謝松照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顧明朝眼神鋒利得都快收不住了。

    謝松照正了正衣冠,拱手道:“楊太后,不知您聽到這話是何感受,但若是謝某,那就深感汗顏了。”

    顧長堪接到楊太后甩來的眼神還不解得歪了下頭。

    謝松照諷刺道:“不知道攝政王貴庚幾何?念過什麼書?可知道‘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是何意?可明白‘元白情誼’不可褻瀆?還知道武寧公與攝政王的區別嗎?謝某隻怕這話說出去,陳國讀書人臉面要丟盡了。”

    顧長堪左右的看了看周圍人的臉,明白這是自己說錯話了,好在他臉皮厚,還準備要說兩句,楊太后卻搶先開口,生怕他再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出來。

    楊太后讓念一給謝松照端了盞茶去,想緩和一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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