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叔,你,你知道?”
良久,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這“驚喜”太過突然,我一時竟然有些懵。
只不過,回答我問題時,大柱叔的眼神爲什麼看起來那麼恐懼?
“大柱叔,我到底是誰?”不等大柱叔迴應,我不自覺湊近了牀邊,乾啞着嗓子緊張追問,“我,我是從哪裏來的?”
咕咚!
大柱叔清晰的嚥了一口唾沫。
“後山,迷魂凼。”接着,他的身子微不可見顫抖了一下,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
咚!
我心跳頓止。
就連呼吸都變的沉重起來。
後山後山,十人九不全;
活人的樟樹村,陰人王的陰後山;
迷魂凼裏走一遭,斷命崖上把魂牽。
這是我小時候村子裏孩子們都會唱的童謠,大意就是樟樹村是活人居住,後山是陰地。後山山腳下還有一片窨子林,林裏常年迷霧環繞,因爲迷霧太重,甚至分不清白天晚上。
傳言只要進了窨子林就等於進了陰地,也就進了陰人王的地盤,只要進去就會失智迷魂,因此那片窨子林又被成爲迷魂凼。
在樟樹村,大人們嚇唬小孩子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要是再敢哭鬧,小心把你扔到迷魂凼裏喂陰人王。
我自小在村子裏長大,自然也知道這首童謠,還曾問過奶奶陰人王是什麼東西,一向淡然的奶奶一下子就變了臉,罰我在仙堂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還讓我發誓再也不要提陰人王這三個字,這輩子也不許去迷魂凼!
沒想到,我竟然是從迷魂凼來的?
“黎君三歲那年,哦,囡囡吧,這樣你聽着好受點。”就在我陷入對後山和迷魂凼的回憶時,大柱叔忽然再度開口道:“囡囡夭折前三天,程半仙忽然找到我,讓我午夜子時到後山迷魂凼外接點東西。”
我很清楚:有些真相,或許就要披露出來了。
“如果換做村裏任何一個人讓我大半夜去迷魂凼外接東西,我指定會將他罵個狗血淋頭,可我不能罵程半仙。”大柱叔好像有些疲憊,將身子靠在了牀頭,繼續說道:“我家虎子小時候惹了不乾淨的東西,差點沒了小命,是程半仙把虎子救回來的。自打我記事起,程半仙就從沒求過人,又有救虎子這層關係,我就咬牙答應了。”
這點我信。
方圓百里,欠奶奶人情的人不在少數。
尤其是樟樹村的老老少少。
“叔,你去了?”
我忍不住問。
問了之後,我又覺得問的多餘。
大柱叔點了點頭,“我當晚幹了半斤燒酒,又問程半仙要了幾張護身符,就揹着程半仙給我的黑布袋大半夜摸到了後山山腳下的迷魂凼外,晃晃悠悠找到你奶奶指定的地方,找了一處隱祕處藏了起來,一邊抽菸壯膽,一邊等着。”
“等什麼?”
我好奇問,“等我?”
“程半仙並沒有跟我說要我接什麼,我也不知道在等什麼,只能就那麼等着。”大柱叔苦笑了一下,看着神情也跟正常人一般無二了,少了幾分陰森瘮人,多了幾分滄桑無奈,“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迷魂凼裏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和馬叫聲。”
我一下子呆住了。
“馬叫聲?”
我愣愣問。
後山在村裏裏三四里的地方,再往後就是綿延不絕的山,又在迷魂凼裏,大半夜的,哪兒來的馬叫?
該不會是大柱叔喝醉了,出現幻聽了吧?
“我倒希望我聽錯了!”聽我質疑,大柱叔冷笑一聲,神色忽然變的無比恐懼起來,本就乾瘦滄桑的臉也因爲恐懼微微扭曲着,咕咚嚥了一口唾沫,顫抖着聲音說道:“那腳步聲和馬叫聲響起沒多久,我就看到了迷魂凼裏出來了一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