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了凌晨時候，果然肚子和胃一起開始鬧了。
沈如煙是被劉安請太醫的叫聲吵醒的。
她迷迷濛濛睜開眼，身邊已經沒了人，內殿光線昏暗，倒是外頭燈火通明，隱隱有幾絲光線透了進來。
聽着外頭隱隱約約還有些着急的說話聲，她揉揉眼睛，忍着痠痛的腰身和腿，披衣下了牀。
一出來她就看到半躺在軟榻上蒼白着臉色，隱隱還有些虛弱的趙玉樓，劉安在旁一臉着急，小德子端了熱茶過來，還有些小太監時不時匆忙走動。
沈如煙頓時嚇了一跳，瞬間清醒了。
“皇上……”她跑到軟塌邊坐下，蹙眉看着趙玉樓，“皇上怎麼了？”
趙玉樓笑了笑，勉力開口：“無妨，胃有些不舒服……吵醒你了？”
沈如煙從沒見過這樣的趙玉樓，便是先前燒傷，他也精神奕奕，從沒有過現在這樣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一眼瞧去就知很虛弱的模樣，她心下擔憂又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太醫很給力，匆忙又滿頭是汗進了殿，連安都來不及請，進門就直奔趙玉樓來了。
可憐老院正鬍子花白一大把年紀了，還得體會奪命狂奔的滋味。
診了一會兒，院正問劉安：“敢問劉公公，皇上晚上都吃了什麼膳食？”
劉安想了想：“皇上今兒用的挺多，主要是國宴上那些菜，而除了這個……”他頓住話頭，眼神緩緩看向了沈如煙。
沈如煙在聽到院正問膳食時，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宮裏除了太醫院，御膳房是最會保命的，尤其還是入趙玉樓口的東西，給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做有問題的膳食，更何況還有專人試膳。
而唯一沒有試的……就只剩下她那碗麪了。
……
沈如煙已經不敢看趙玉樓了。
趙玉樓倒是淡定得很，不過對着可憐的院正極其不耐，聲音極輕，但一字一句開口：“診脈治病，廢什麼話！”
院正和劉安一起閉了嘴。
他身子到底不大嚴重，只是喫壞東西罷了，看着虛弱不過是實在難忍罷了。
跟牙疼咳嗽一個道理，這玩意兒忍不住。
不多時，劉安小心將熬好的藥端上來，沈如煙忙上前接過。
“小心小心。”劉安提醒着，看她的眼神裏也隱含幽怨。
沈如煙心虛得很，誰都不敢瞧，只極其細緻體貼的喂趙玉樓喝完了藥。
這藥畢竟不是立即起效的，趙玉樓依舊感覺胃翻攪的厲害。
見劉安領着小德子杵在一旁，活像柱子成了精，他頓時皺眉趕人：“下去！”
很好，沒有說滾。
情緒還算穩定。
沈如煙心裏那口氣鬆了些，討好地靠近他，語氣輕柔地關心開口：“皇上還疼不疼？”
趙玉樓眯了眯眼睛：“你說呢？”
沈如煙手覆上他的肚子，用一種極其輕柔的、彷彿怕碰碎了什麼一樣的力道，揉了起來。
趙玉樓氣笑了：“你哄孩子呢。”
沈如煙眨了眨眼睛，一時失語，她記得幼時母親還在時，就是這樣做的，雖然長大後知道這是騙人的話，可她覺得這當真有用呢，每次揉揉吹吹後，痛覺總會減輕許多。
連哥哥那樣聰明的人也都說有用得很。
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趙玉樓擰了擰眉，頓覺自己說話重了。
心軟之下，他強撐着擡起手臂，攬住了沈如煙。
“好像沒那麼疼了。”
沈如煙頓時笑了開來：“我就說有用吧。”她又慢慢給他揉了起來。
“嗯，有用。”
過了許久，趙玉樓才堪堪覺得胃沒那麼難受了，身子也有了些力氣，他微微動了動，左肩處卻一重。
低頭一瞧，沈如煙躺在他懷裏睡得正香，她不知什麼時候睡着的，本來揉着他肚子的手也順勢抱住了他的腰，腿都搭到了他身上，睡姿極其霸道。
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將她抱去了裏殿。
看着窗外隱隱添了亮色的天兒，他心裏一哂。
不用睡回籠覺，直接上朝，倒是省事了。
沈如煙昨日晚間本就睡得晚，凌晨又折騰了一通，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洗漱過後，直到坐在桌邊用起了膳，她那迷濛的腦子才清醒過來。
——昨夜……她好像幹了件很不得了的事。
熟悉的心虛感立時涌了上來，頓時碗裏的飯菜都不香了。
她做的飯也不是很難喫，怎麼就還能喫壞肚子呢？
答案誰都不知道。
不過她知道，若昨夜換作旁人，一定見不到今早的太陽，她再後知後覺，也知道趙玉樓對自己的耐性極其高了。
她用完早膳後不久，趙玉樓就下朝回來了。
她留心瞧了瞧，臉還好，依舊美麗，就是那雙總是風流含情的桃花眼下一片烏青，一看就知道沒睡好，放在他那張人神共憤的臉上也沒有違和，反倒添了些頹唐美。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
“看什麼？”趙玉樓邊換衣裳，邊瞥了她一眼。
“皇上依舊俊美。”
趙玉樓輕笑一聲，拉着她往裏殿走。
“皇上要做什麼？”不批摺子了？
“補覺。”
沈如煙閉嘴了，一言不發又極其聽話的跟着他進去了。
誰叫她理虧呢。
“皇上——”小德子進來躬身開口，“方纔慈寧宮來報，太后娘娘暈過去了。”
趙玉樓腳步一頓。
沈如煙忽地感覺到牽着自己的那隻手緊了一瞬。
“何故？”
“太醫尚未到，現下還不知。”小德子頭埋的更低了。
趙玉樓面色不變，卻已經大步向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忽地轉身，對沈如煙伸出手。
沈如煙心下詫異，不過順從的覆上自己的手，隨他往慈寧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