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煙咳了一聲:“只是驚訝於皇上竟有這般感慨。”只是驚訝於針對美色,你竟然能說出這麼有水平的話。
“違心之言!”趙玉樓冷哼一聲。
沈如煙拉着他的手,討好般笑了笑。
“美色於朕,可有可無,從前不過聊以慰藉罷了,還是在你眼中,朕便是那般膚淺之人?”
這是送命題!
沈如煙正色開口:“當然不是,皇上才學賽高,心有丘壑,豈是那等囿於美色的凡夫俗子可比的!”
聞言,趙玉樓脣角笑意明顯了許多,顯然是被哄高興了。
“你知道就好。”
沈如煙也不知心裏怎麼想的,反正面上無比肯定堅持就是了。
後頭的劉安沒忍住,大不敬的翻了個白眼。
咱就說,皇上您自己什麼德行,自己是真沒點字母數嗎?
還可有可無,還不膚淺……那以前見着美人就眼睛一亮的是鬼不成?
怎麼就……一個敢說,一個敢應呢!
皇上以前不這樣啊。
想到這裏,他猛然神色一凜——他英明神武的皇上不會是被這天殺的毓嬪給帶溝裏去了吧?!
夭壽!!!
他怎麼說來的!
近墨者黑啊!!
劉安一個白眼還沒翻完,就被突然頓住腳步的趙玉樓嚇了一跳,上眼皮險些沒回過來。
趙玉樓側頭對他道:“那個瑞昭儀……方纔穿的紅?沒規矩,叫她再抄五十遍宮規!”
劉安忙道:“是,奴才這就叫人去傳話。”
“皇上還記得人家穿的什麼呢。”沈如煙偏頭打量了他一眼。
“看着你,朕便想起來了。”趙玉樓笑看着她,“這紅色……只你穿着最好看,她效仿東施,卻反倒不倫不類。”
他眼中真誠不似作假,也當真是這樣認爲的。
那女人本就不如沈如煙長得美,還偏偏穿了紅衣,見過沈如煙私底下紅衣模樣的趙玉樓能再看上她才叫奇怪。
且論今日,豔色本就奪人眼球,更能第一時間吸引人的注意力,可穿在她身上,卻硬生生被一身清淡的沈如煙秒成了渣!
而聽到他毫不掩飾的稱讚,沈如煙也高興了。
兩人又興致盎然的逛起了園子。
只有瑞昭儀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初入宮還沒侍寢就惹了皇帝不悅被禁足,後宮裏可不少看她笑話的。
誰叫她整日裏端着傲着,不過進宮幾日,卻因着自己那股子傲氣勁兒得罪了一大票人呢。
高位如賢妃柔妃等人就不說了,她到底顧忌着幾分,可對那些無寵的地位嬪妃,她就沒那麼善意了,冷眼不屑不要太明顯,連跟人家說個話都像辱沒了她似的。
如今她一朝被罰,可有不少人暗地裏看笑話呢。
接下來的日子裏,少了一個瑞昭儀,日子倒還同先前沒什麼分別。
後宮無波無瀾,倒是前朝,一有河臨王造反,後頭太傅黨還使勁兒給謝長風找麻煩拖後腿,倒很是熱鬧。
“陳留王妃戰死?”
彼時,她正在坤寧宮請安,便聽到這樣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皇后點點頭,嘆了口氣,眼中三分惋惜三分讚賞。
“叛軍不是主要在陽武郡麼?”沈如煙愣了又愣。
陳留和陽武中間可還有一個郡呢。
“陳留王妃身爲武將之後,不願苟縮在後方眼睜睜看着將士們赴死,便帶着親衛趕赴陽武,滅叛軍,平戰亂。”皇后道。
衛昭儀頓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她是……自己去的陽武?”
“嗯。”
沈如煙啞然片刻,說不清心中是何感受。
半年前還活生生站在這裏,說着要與陳留王此生不死不休的人,竟就這樣突然的去了。
還是以這樣慘烈而決絕的方式。
人當真不能一概而論,陳留王妃縱然在情愛上腦子不清楚,可於國家於百姓,卻算得鞠躬盡瘁。
武將之後……都是這樣心有大義,敢爲民先麼?
“這……陳留王妃好魄力。”禧嬪也愣的很。
“巾幗之範,當真不輸男兒!”柔妃難得說了一句中聽話。
“陽武和陳留離得八丈遠,她卻眼巴巴去送了命……”玥貴妃說到這裏,到底沒再說下去。
看得出她並不贊同陳留王妃此舉,可人死魂消,到底不好再說什麼難聽話,更遑論陳留王妃是爲國戰死。
“國家有難,自該身先士卒,女子亦有一顆赤誠報國心,女子也可披上戰袍提起刀劍,上戰場斬敵軍!即便以身殉國,然雖死猶榮!”皇后罕見的沉了聲色,朗聲開口。
她字字鏗鏘,言辭間盡顯將門風範。
衆人也纔想起來,縱然利劍被後宮打磨的不再鋒利,可皇后也曾是上過戰場,殺過敵軍,保家衛國的女將軍。
陳留王妃的死,只怕更叫她想起了從前。
衆人一時都不知該如何開口,連玥貴妃都沒有說話。
“將門虎女,鋤強扶弱,保家衛國,巾幗不讓鬚眉……只是身處浮華,往事縱然歷歷在目,卻不知娘娘本心何在,又如何面對。”正在殿中一片沉寂的當口,容婕妤忽地開口。
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平靜,可在這無聲的時候,卻帶着股直擊人心底的力量。
沈如煙忍不住擡頭,正看到臉色平靜的皇后,甚至連眼神都沒動一下。
只是置於膝上的手卻收回了寬大的袖袍裏。
“本宮上對得起天地父母,下對得起黎民百姓,本心尚在,無愧可言!”
容婕妤輕笑一聲,不帶任何諷刺嘲笑意味,卻更叫人摸不透她想說什麼。
今日的坤寧宮顯然不是多留之地,衆人都識趣的先後告退了。
沈如煙同虞妃說了一聲,便往乾清宮去了。
只是她到時,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神色憔悴,雙眼發紅還有些反應遲鈍的陳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