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他這起身力道有些大。
——來自受害者赤遙的控訴。
揉着被撞痛的額頭,赤遙腦子裏還在迴響剛被撞的鈍響,空着的那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一秒被他一把抓住,短短的指尖淺淺陷入皮肉。
程淵像是剛從夢魘中逃脫,胸口劇烈起伏,額角滑落冷汗,低喘一聲,嚥下所有不適,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句。
“走!”
赤遙的手腕被他緊緊攥住,手背上的靜脈血管凸起得更加明顯,完全掙不脫。於是她不再掙扎,靜靜地看他猛地掀開窗簾,眼裏滿是探究。
房間在一樓,窗外能看到突破綠化樹封鎖線的夕陽餘暉,天光在漸漸暗下去。
外面沒有人,也沒有腐屍。
玻璃窗被程淵推開,迎面而來的風沒有溫度。
翻出去後,赤遙就聽見了某種窸窣的聲音。
不陌生了。
循着聲音源頭,赤遙在兩棵香樟樹之間的枯葉堆裏,果然看見了那兩隻紅殼蟲子。
算起來,這其實是她以這種正常形態,與它們的第一次見面。
它們忽明忽暗的聲音重疊又分散,但赤遙這次聽不清它們的內容。
正想着這種變化,手腕的拉力將她一帶,如果不是及時回神跟上,赤遙可能就會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了。
湊近了,那兩隻蟲子體型比赤遙“夢”中要小很多,如果直立起來,大概只有她膝蓋高。
聲音也變得愈發尖細,像是淒厲的哀嚎,蟲身不斷地在發抖。
程淵蹲在那堆葉子前,閉上眼睛,雙手結成某種特殊手印。接着,赤遙便看見他胸前散發出圓形的光芒。
好不容易被鬆開手,赤遙左手揉着右腕,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紅了。
程淵的衣服無風而鼓,胸前有一個點凸起,被珠子狀的東西撐了起來,繼而從他襯衫領口飛出一件銀白色的物什。
他們似乎忘了被追殺的事情,一點點地將那件東西召喚出來。
是的,召喚。
根據赤遙修了十幾年仙的經驗來看,雖然有些手法上的不同,但這路子妥妥的解除禁制,召喚武器。
但最終召喚出的到底不是武器,而是分外眼熟的權杖。
原先被拉出那間屋子時,赤遙就想提醒程淵沒帶權杖的,感情人家根本不需要隨手拿。
隨用隨取。
權杖上的寶珠繼續散發着瑩白光輝,照在蟲身上,赤遙發現它們身上的顫抖漸漸停下,聲音也沒有那麼雜亂了。
“解藥......”
“不、不.......”
“毒藥......”
這內容令赤遙頭疼。
只在“小白”和“小棕”那裏聽到過“毒藥”和“解藥”。
“程淵,你到底是什麼人?”
在程淵放下權杖後,赤遙擡頭直直盯着他,試圖從他眼裏看出什麼。
但程淵沒有回話,這次似乎掏空了他大部分精力,連站着的力氣也沒了,猩紅的眼睛一點點合上。
“......”
麻了。
雖然赤遙很想吐槽這貨是林妹妹轉世,但還是伸手及時扶住了他。
赤遙低頭,嫌棄地抖着爬到她腿上的蟲子,惡狠狠道,“別過來,小心我吃了你們。”
雖然她現在好像用的是什麼“靜怡”的身體,但是她沒有忘記,最初進入這個世界用的身份,是一隻花彩雀鶯。
但她的警告非但沒起作用,反而令兩隻蟲子抱大腿抱得更緊了,歡快地樂道。
“這個語氣是小白沒錯了!”
“是的是的!”
赤遙眉心微攏,注意到它們說話不再帶有那種重疊效果,正常得很,目光又落到被她定義爲“奶媽”程淵身上。
“你們知道,他怎麼了嗎?”
赤遙本只是想讓它們停下不斷倒騰的嘴,不抱希望地隨口一問,誰知那倆蟲子反而更加興奮了。
“小白小白,你怎麼找到這個惡魔的?”
“對啊對啊,我們還以爲惡魔都滅絕了,沒想到還能見到。”
“......”
就更吵了。
但好在,它們驚訝歸驚訝,還是回答了赤遙的問題。
“他只是消耗淨化能量過快,有些體虛。”
赤遙剛點點頭,又聽另一隻蟲子“咦”了一聲,順着她的腿爬到了她的肩頭,直起身子向前探去。
“他好像一直在被某個存在吸收着力量。”
另一隻蟲子也爬了上去,補充道。
“他體內的能量就快被吸乾了。”
程淵愈發慘白的臉色像是在印證它們的說法,額頭冷汗涔涔。
扶着程淵的手微微收緊,“能量耗盡,他會怎樣?”
兩隻蟲子同時歪了歪頭,像是赤遙問了個蠢問題。
“當然是,消失啦。”
赤遙問了更多關於惡魔的信息。
惡魔不是生物,而是惡念具現化的能量體,失去能量就是失去了存在於世間的支撐。
“哦哦,對了。惡魔可以吸收詛咒,達到某種淨化效果。但這會使他自身存在的惡念純粹度遭受污染,污染過度也會導致他自身潰散。”
這樣的存在,很符合當時參加繼承人候選測試的情況,當時的一衆奇異存在中,或許程淵就站在某個角落。
但更符合的,是她的任務對象的身份。
獻祭。
爲什麼會需要反派來獻祭呢?
這一路走來,有那麼多可以除掉她這個競爭者的機會,他爲什麼不動手?
這樣的人,爲什麼會是惡魔,爲什麼會是反派?
有太多關於反派身份的疑惑,但系統不在身邊,程淵也尚在昏迷。
她註定得不到答案。
因爲被不明原因引開的賓客們,終於意識到不對,回頭殺了個回馬槍,把他們圍了起來。
站在赤遙肩頭的兩隻蟲子猝然伸出螯鉗,夾在她那脆弱又白皙的脖子上。
“......”
就,挺禿然的。
“殺了她!一切都是因爲她!”
喊出聲的是睿檀,她的右袖管斷裂的痕跡很不平,周圍緊緊地紮了一圈布條,上面還有血液不斷滲落,雙眼通紅,一臉恨意。
圍着赤遙的人也多多少少帶了傷,有些人走路姿勢還很奇怪,像是在忍受某種極致的痛苦。
“只要殺了她,一切就都結束了!”